第18章(2 / 2)

林敏敏抬起头。姐姐那倔强的模样,立马叫她心里升起无数的猜测。显然,当初他们一家离开时,曾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你们那个七叔,就是那个什么威远侯,他呢?他是只什么鸟儿?”林敏敏笑道。

叫林敏敏惊诧的是,她这调侃的语调顿时就叫那俩孩子不满起来。

“七叔才不是什么鸟儿呢!”弟弟跑过来替那位侯爷打抱不平道:“七叔可厉害了,十六岁就当上大将军了呢!”

姐姐也以责备的目光看着林敏敏:“七叔为人公正,脾气又好,当初别人都欺负我爹时,只有他肯帮着我爹。”

*·*

客船离岸后的第五天,为人公正且脾气又好的威远侯才得到消息,说是那只小狐狸怀揣着他的钱,伪装成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混上了一艘客船。

看看满脸忐忑的吴晦明,钟离疏轻描淡写地挥了一下手,道:“我们在这里耽搁得也够久了,起锚吧。”

他的轻描淡写却没能骗过吴晦明。吴晦明暗暗看他一眼,便退下去呼喝着众人准备起锚,一边又以眼色警告着大家小心戒备。

一般来说,侯爷并不怎么容易生气,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他真生起气来,就会气上好久。所以,就算没有吴晦明的眼神警告,只要看着他嘴角擒着一丝笑,偏偏那细长的凤眼却眯成两道月牙儿,满船的老人儿便本能地全都避着他走道儿。

可是,侯爷的怒气总是积压在心里不发作也不好,于是,当搭船的老莫发现船忽然起了锚,去问大副吴晦明是怎么回事时,那个体贴的副手就十分坏心眼儿的把那傻老外支去让侯爷泄愤了。

“怎么起锚了?”换了身夸张大红直裰的老莫恋恋不舍地望着潮南码头,“我还没找到那位小姐呢。”

顿时,侯爷那细眯起的月牙儿更见弧度。他忽地一抬手,止住正在起锚的众人,笑眯眯地道:“对哦,我都忘了,我们船上还有位贵客呢。”他看着老莫,笑得无比亲切:“说起来,其实我们早就到了大周朝的治下了,阁下是不是可以移驾,下船了?”

老莫一愣,“怎么?我为什么要下船?”

“您没听说吗?”威远侯笑弯着凤眼道:“我已经退役了,这艘船也不再是公务船,自然就不好再留特使阁下在我这船上作客了。何况,阁下是要去京城面圣,我等可没那个资格去。我相信,这会儿鸿胪寺的人定然已经接到消息了,即便没有,潮南的官员也能替阁下安排船只送您进京。至于我们,请原谅,失陪了。”

说着,他扭头喝令放艇靠岸,手脚麻利地将那位法王特使给打包“请”下船去。

内心感到愧疚的吴晦明决定亲自送特使一行人上岸。临别时,他拍着老莫的肩,万分沉痛地解释道:“阁下莫恼,不是我们侯爷怠慢贵使,实在是我们爷心里憋屈,不愿意这时候进京。”

“那,你们要去哪儿?”老莫问道。

“许是回家看看吧,”吴晦明道,“好久没回长宁老宅了。”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虽说如今知道自家是名正言顺的钟离家的人,可那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靖国公夫人,还是叫林敏敏心头一阵发怵。

换了芯的林敏敏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即便平时她已经很用心去观察学习周围人们的言行举止了,但不是原装的就不是原装的。面对几个孩子,她自觉还算是有几分把握去糊弄,可换了比孩子们精明百倍的大人,她还真就没有那个自信去应对。

“那个,你们真不知道那个……呃,靖国公夫人,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她忍不住向孩子们打探道。

她这明显底气不足的模样,岂能瞒得过姐姐那精明的眼睛。钟宁卉——钟离卉——很是不屑地瞥了林敏敏一眼,直指人心道:“娘怕什么?!人家只不过是派人来打听一下我们家的门庭罢了,又不是正式拜会,娘只当不知道就是。这种事,原就该是底下人和底下人之间相互通报一声的事儿,不过是因为我们家没有下人,才由我们自己出面罢了。人家若真想跟我们家走动,自会派人拿着名贴过来拜访,到时候娘若是不想应酬,只说我们身上守着孝,不方便见客就好。”

顿时,得到指点的林敏敏一阵讪笑,摸着后脖颈道:“也是,我们正守着孝呢。”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当弟弟满心跑马地想要去见识一下那个小杂役夸耀过的豪华大餐室时,林敏敏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于是,一家人手拉着手,乐呵呵地去了那头等舱客人们专用的大餐室。

*·*

林敏敏以为,这头等舱的乘客素质总要好过那三等舱的,可等她带着孩子们来到餐室时才发现,她这张狐狸脸大概到哪里都不会消停。

且,这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越是容易无所顾忌,盯着人看的目光也越是肆无忌惮。

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林敏敏十分后悔没有披了那斗篷出来,姐姐和弟弟则忙着冲那些无礼瞅着她的人瞪回去。这时,忽然听到隔壁桌一个老妇人高声对与她同桌的一个老头儿喝道:“看什么看?没一点子大家气象!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妾室,且还是个死了夫主的。你若是不嫌晦气,去找他家主母要来就是,这么直勾勾地瞅着,像个什么样子!”

看着那老妇以不屑的眼神瞪着林敏敏,孩子们顿时怒了,林敏敏则是一阵冷笑。她拉住暴跳而起的弟弟,以谁都能听到的“小声”劝着弟弟道:“不过是个没见识的,怕是家里才刚刚富贵起来,还不懂得什么叫作礼仪。你若跟她计较,才真是失了‘大家气象’。”

她故意重重咬着那最后四个字,不顾身后传来的桌椅响动,又自顾自地勾下头去问妹妹要吃些什么。

妹妹却是好奇地扭头看着身后。不一会儿,那重重的脚步声果然过来了,老妇人冲她恼怒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歪派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林敏敏眨眨眼,扭过头去,一脸“惊讶”地望着那老妇人道:“老夫人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当然!”那老妇人怒道。

“那,夫人是认识我?”

“谁认识你啊!你以为你是谁?!”老妇人身旁,一个看上去眉眼利落的丫环扶着老妇人的手臂冲林敏敏嚷嚷道。

林敏敏还尚未答话,就只见姐姐的小脸儿一板,瞪着那丫环严肃地道:“主人家说话,哪有个丫环也能随意插嘴的道理!你家主人没教过你礼仪吗?”

顿时,那老妇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林敏敏赞赏地看看姐姐,嘴里却柔声责备道:“姐姐失礼了,老夫人最是讲究‘大家气象’的,岂能不懂得教导下人。”

“哼,是他们先失礼的!”弟弟虽然听不懂林敏敏话里打的机锋,却知道维护姐姐,当即跳起来替姐姐打抱不平。

林敏敏笑眯眯地看看弟弟,偏又装出一副教育孩子的模样,轻声细语道:“即便是有人失礼在先,也不代表我们就能失礼于后。”说着,又招呼姐姐弟弟一起起身,冲着那老妇郑重行了一礼,抬头道:“我这几个孩子年纪小,说话难免直了些,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孩子嘛,都这样,总比不得大人懂得的道理多,知道什么叫作口舌,什么叫作是非。”

她流转着那双桃花眼,冲着老妇妩媚一笑,那笑容要多妖娆有多妖娆,偏偏手里却使着这些日子跟姐姐学来的礼仪,无比优雅地朝老妇人敛袖颔首,那礼行得要多恭顺有多恭顺,直气得那老妇浑身都发起抖来,偏偏还发作不得。

林敏敏拉着两个孩子直起身,又彬彬有礼地冲那妇人一颔首,说了句:“抱歉,我的孩子们都饿了,失陪。”便领着孩子们扭身又坐了回去,也不看身后的动静,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菜给弟弟,嘱咐道:“别光吃肉,也吃些素菜。”

如果不是顾忌着这头等舱里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以林敏敏的脾气,还怕噎不死那老太婆,偏她不能,只能这么轻描淡写、柔中带刚地回击一二。

这大海上行船,原本就是件极枯燥无聊的事,除了新从潮南码头上船的客人外,头等舱的客人们相互也早就已经认识了,如今忽然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原本就够叫人侧目的了,偏偏这小寡妇还勾得那个何姓色老头多看了她两眼,顿叫他家的河东狮打翻了醋坛,故意高声去羞辱于她,却不想那美人儿竟是个带刺儿的,只简单几句话就噎得那个向来嚣张的何姓老妇无语相对。顿时,头等舱里这些穷极无聊的贵客们全都生出了兴致,看向那个落败老妇的眼神里仿佛都带了手一般,只恨不能在她背后推上一把,好叫这二位搞个决斗来提一提神儿。

那老妇在之前也早就打探过一番,知道这次从潮南上船的人家没一个是有重要背景的,故而才敢出言挑衅,却是没想到她这一脚踢在了铁板上,那个小寡妇居然如此牙尖嘴利,软绵绵几句话竟就叫她丢了颜面,偏偏众人那等着看戏的眼神又叫她发作不得,只得回手拍了那个扶着她的丫环几记,骂骂咧咧地骂着“狐狸精勾人魂”的话,气呼呼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