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酌将她手指握得更紧,一只手伸进衣袋里,停了片刻,将手抽出来。一枚戒指被他捏在指间,精巧的底座,嵌着一粒雕琢精细的钻石,皎洁的月色下,微光流转。
谭如意瞪大了眼睛。
“我可能……不,不是可能,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低沉悦耳的声音,语气恳切。谭如意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她看了看沈自酌捏在指间的戒指,又看了看他深邃而认真的双眼,立时觉得喉咙一梗。
读书时候,看过多少本的小说,里头总有这样那样关于求婚的描写,桥段无不类似,音乐伴着烛光晚餐,玫瑰伴着单膝跪地,十分的俗套,自己也会嗤之以鼻。总想着,要是让自己来写,一定要标新立异别出心裁。
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重要的并不是形式的俗套或者新颖,而是这一枚戒环所代表的意义。忘了是谁说过,求婚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肯定。
沈自酌见她半晌没作反应,低声又问了一句,“你愿意吗,还是……”他朝着地面看了一眼,“形式不够庄重?”
谭如意急忙将他手一握,“千万别跪,我……我愿意的。”她抬手抹了抹眼睛,笑出来,“我愿意的,十分愿意。”
沈自酌长舒了口气,将她手指托着,缓缓地套上去。戴好以后,仔细看了一眼,又将她手指拉过来,闭上了双眼,轻轻在自己唇上碰了碰。
他动作格外的轻缓小心,带着一种仪式般的虔诚与珍重。
谭如意手指微微一屈,觉得有点痒。甜蜜的感受似要将心脏涨满,涨得心口发疼,她还是忍不住,捂住嘴抽泣一声。
沈自酌低声说:“离开的这几天,总担心你会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又怕有人趁我不在让你受委屈。想了想,还是得用点什么拴住你。”
“那我亏大了,今后可是要帮你做一辈子的饭。”谭如意笑起来。又哭又笑,自觉十分丢人,忍不住别过头去。
沈自酌伸手将她一揽,将她头按在自己肩上。见看她眼里水汽氤氲,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爱哭。”
谭如意急忙去擦眼睛,“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哭得少了,眼泪全攒到了现在。”
“想哭就哭吧,有我在。”
四周十分安静,即便有人说话,隔着流水声,也似乎显得很远。谭如意总觉得,自己过去的二十四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月光。淡薄而洁白,仿佛细细的糖霜一样,带着馨甜的气息。
两人又坐了许久,方才牵手离开了。
走去停车场时候,看到电影院的招牌,沈自酌脚步一顿,“看不看电影?”
谭如意摇头,“你刚回来,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仍是开着车,沿着流动的灯火回家。但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像是风雨夜窝在温暖的被窝,或者在炉火前隔着玻璃看窗外肆虐的风雪,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
到了门口,谭如意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正要抬手去按客厅顶灯的按钮,手忽被沈自酌一把捉住。谭如意身体一震,紧接着便听见门合上了,沈自酌温热呼吸拂在她颈间。
谭如意闭了闭眼,转过身将他双臂按住,踮脚主动去吻他。她吻得毫无技巧,全凭本能。即便如此,彼此呼吸都渐渐重起来。沈自酌终于忍不住,将她双手挣开,而后拦腰一抱。黑暗里跌跌撞撞,似乎碰到了茶几,又磕到了椅子。谭如意倒在床上,沈自酌紧接着覆压上来。
十分的热,两人很快出了一身汗,这才记起来空调还没开。摸黑找到遥控器打开,气温渐低,但仍觉得热,仿佛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想将彼此焚烧成灰,糅在一起,再次重塑。
渐渐复归寂静。
谭如意先去洗了个澡,沈自酌出来时,发现她并不在卧室。他走去书房,见谭如意正蹲在地上翻找着她带过来的那只红色行李箱。
“在找什么?”
谭如意没答,过了片刻,拿出一只绸制的袋子。她伸进去摸索了一下,勾了勾嘴角,“找到了。”说着,将手拿出来,指间捏了一枚戒指。
沈自酌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结婚那日他们交换的戒指,当时筹备婚礼十分匆忙,也不记得是谁负责买的。素金的,十分朴素,连上面的花纹都不甚明显。
谭如意将这枚戒指套上去,笑说,“平时还是戴这个吧。”
沈自酌持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再买一对吧,这个有点……”
“就要戴这个才有意义。”
沈自酌笑了笑,起身将书桌的抽屉拉开,从中找出一只盒子,拿出成对的另外一只,也跟着戴上了。
谭如意微讶,“我以为你已经丢了。”
“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留个纪念也好。”
谭如意扑哧一笑,“意思是,还打算多结几次?”
沈自酌走过去,盯着箱子里的那只袋子,“里面还装了什么?”
“没什么!”谭如意立即伸手去拿,却被沈自酌抢了先。他仗着身高优势,起身将袋子举高,手伸进去摸索。
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谭如意见沈自酌好奇,也就随他便了。
先是拿出来一对玛瑙的镯子,沈自酌看了看,“这镯子是爷爷结婚时,送给奶奶的。”
谭如意一怔,想起来当日曾看过的沈老先生和沈老太太的结婚照。当时沈老太太手腕上,确乎好像套着这么一对镯子。她只知道是沈老太太的旧物,却没曾想竟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沈自酌将镯子轻轻搁在书桌上,接着掏袋子里东西。零零碎碎的,都是女孩的首饰,成对造型夸张的耳环,丁丁当当的陶瓷手镯……掏到最后,还剩一样,触感颇觉奇怪。沈自酌将其拿出来,立时一怔——一朵红色的绢花,缀着的布条上印着金粉的“新娘”二字。
谭如意也是一怔,她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将其扔掉,后来揣了回来,取戒指的时候,一并扔进这个袋子里。自己早忘了它的存在,如今被沈自酌翻出来,忽觉有些难堪,她垂下目光,低声说:“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留个纪念也好。”
沈自酌静静看她一眼,走近一步,将她揉进怀里。
如果早知道,必然会更用心一些。婚礼原本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期待的时刻,而谭如意的婚礼,却是那样的仓促潦草。没有七层的蛋糕,没有香槟塔,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婚纱,和贵一点的结婚戒指。连现在手里的这朵绢花,也是造型粗糙,材质廉价。
谭如意似是知道沈自酌此刻内心的想法,低声开口:“沈先生,只要有你,其他都不重要了。”
沈自酌没说话,扶着她的肩,低下头,在柔和的灯光下,温柔细致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