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说:“湛儿在外头拜了师父,怎地也不跟家里头说一声?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儿子来洛丰后,许是换了个地方的缘故,变得与樊城有些不一样了。在樊城时,儿子极少出门,她心里头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双儿女,性子却截然不同,像是投错了性别一样。
女儿那边,她是没法管了。儿子这边也是有心无力。只不过不出门她担心,出门她也担心了。来了洛丰后,她可以明显得感觉到儿子变得常出门了,有时候甚至是踩了宵禁的点准时回来。她便担心儿子来了繁华的洛丰后,学到了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
后来她与夫主一说,夫主只说儿女已长大,当爹娘的早点松手,他们自有分寸。
如此一来,林氏才彻底没管了。
现在知道儿子是外面拜了师父,心里头最后的一块石头也松了下来。
林氏琢磨道:“改日得让你爹好好地上门拜谢,能治好你大兄常年闷在屋里的习惯,千金重谢也是值得的。”
崔元吹胡子瞪眼道:“这习惯我看着挺好的。”
林氏说:“哪里好了?若非多亏了李师父,湛儿哪能在一众贵女面前展现箭术的机会,恐怕以后都讨不着媳妇了。”
崔元说:“湛儿还小,急什么。”
林氏却是不理崔元了,与崔锦说:“快与阿娘说说,在场有哪些姑娘?你可有帮你大兄留意着?以我们的家世,不能娶家世太高的姑娘,低一些也无妨,只要是性子好的,就算家中清贫也无妨。最主要的是要性子好,还有不能太瘦,圆润丰满一点的才好生养。”
林氏越说便越高兴,总觉得自己的媳妇就在眼前了。
崔锦笑说:“能去王府的姑娘,哪有家世不好的?”
林氏一听,不禁有些失落。
其实也难怪她的,林氏本身便是家世不好的,又不是个强硬的人。若是媳妇家世太好,性子娇蛮的,她遇着媳妇都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管不管得了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怕受媳妇的气。
林氏要求不高,找个好生养的,不会给她受气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便最好不过了。
崔元道:“现在想还早了些,要娶什么都是儿子的命,而且家规不能违。”
林氏说:“所以才要找个好生养的,生一双儿女便好了。”
崔锦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大兄心悦欧阳钰的事情告诉爹娘了。欧阳家的家世太高,阿娘若听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崔锦用过晚饭后便回了厢房。
她吩咐了阿欣注意着院门,待大兄一回来便告诉她。随后,她坐下来准备看书。不到小半个时辰,阿欣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
“大姑娘,大郎说有话想与你说。”
崔锦听了,便道:“好,我现在过去。”
阿欣推开门,又说:“大郎说天寒,让姑娘去隔壁的耳房就好了。”
崔锦笑道:“我又不是耐不得寒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晓得大兄怕她受寒了,心里头暖暖的。大兄有了喜欢的姑娘后,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遂含笑地披上了斗篷,揣着刚装好银灰碳的手炉,走去了隔壁的耳房。崔湛早已在坐在耳房里头。
她笑说:“大兄今日可真真是出尽了风头。”
说着,她佯作恼怒地说:“大兄倒好,瞒了阿妹这么久!竟不告诉我你拜了欧阳小郎的师父为师!还学了一身那么好的箭术,以前在樊城的时候,大兄连墙都爬不过去呢。”
崔湛轻声道:“原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本想再过些时日与你说的。”
崔锦问:“嗯?说什么?除了箭术之外,大兄还有话想与阿锦说么?”
“有。”
他应得爽快。
崔锦不禁有些怔楞。她以为大兄不会告诉自己的,大兄的情感一向喜欢闷在心里头,方才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有真的想知道答案。
“谢五郎今日也在王府吧。”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而非疑问。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又问:“今日之事是谢五郎安排的?”
半晌,崔锦才反应过来,说:“大兄是如何得知?”
崔湛说道:“欧阳小郎投壶时兴致正浓,玉箭被旁人拿走了,还偏不巧卡在树上。御赐的玉箭卡在树上了,理应唤欧阳小郎过来,然而却无人去唤。当时不觉有异,后来才觉得一切太过巧妙。尤其是王家的家仆,他故意撞倒了阿宇。”
顿了下,他又说道:“且当时所有恶犬奔向的方向都是对准了欧阳姑娘,我注意到了欧阳姑娘的裙摆上有一处不明显的污迹,最后冲出来的恶犬扑上去时,爪子对准了那一处污迹。那时欧阳姑娘是有机会逃跑的,若非有王家的姑娘在身边阻挡了,以她的身后不会来不及。”
崔锦没想到大兄竟是连这些都注意到了。
他眸色微深。
“王四郎与王六姑娘一同办初冬宴,本就是稀奇之事,如今看来却不难看出目的何在了。”他淡淡地道:“谢五郎这一次为你倒是用了真心思。”
崔锦面红。
“大兄,我……我也是不知情的。”
崔湛道:“为兄知你心中有分寸,也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助你的便只有在洛丰稳住跟脚,让你无后顾之忧。”
崔锦愣了下。
好一会,她方认真地道:“大兄对阿钰可是真心?”
崔湛没有回答,但崔锦在他的耳根子见到了一抹红晕。她不由一笑:“看来是真心了,只是大兄却瞒得阿锦好苦。我与阿钰当了这么久的闺中知己,大兄却不与我透露一声。若是透露了,我当时还能在阿钰面前替你说好话呢。大兄皮相好,又饱读诗书,以后还不会纳妾,我在阿钰面前多说几次,说不定阿钰便会对你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