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剑之后,又一柄完璧之刃。’
在对折流动手之前, 击钟人是这么形容煌川剑的。他交予圣物, 让夜行天直接行权, 不要硬碰硬。
而现在, 错过了十五年的交战机会,终于又摆到面前。
他还能与折流一战。
“你怎么出来的?”白琅小声问身前的折流。
“你召我了。”
“我没有。”白琅很确定地说,“我这次真没有。”
风央墓里那会儿她还不懂事, 折流一口“是你召我”的锅扣下来, 她就没敢多说了。但是现在她对天权了解深了,知道自己刚才绝对没有召他出来,也没动过这个想法。
“是你召的。”折流非常肯定地说。
这下白琅又怀疑起自己了。
“权鸩会影响这个吗?”她抖了抖镜子,没抖出别的人来。
此时夜行天已经追至, 夜幕随他降下,遥遥看去有种披星赶月的错觉。白琅没空跟折流再争,只好又把他扣的锅背上,反手立镜于前,试图拟水月虚像引开夜行天。
夜行天一击不中,立刻意识到白琅已起镜影。
“无无有无,有有无有;视不见我,听不闻我;无极众生,不能自明。”
眨眼他已结印成咒,黑袍化雾,向内收拢,最后消失在黑色漩涡之中。白琅映镜照之,周围一片虚无。
“不行,是虚像。”
她的权可以照见万象真实,却不能照见与之对应的“虚”,而夜行天恰恰就是将自己化实为虚了。现在她看不见夜行天,夜行天也看不见她,大家都闭上眼睛凭本能盲打。
这个本能,显然是夜行天强一点。
白琅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换结契的权用,忽然眼前就擦出一点火花,铿锵交错声十分刺耳。折流空握一柄无形剑,横置于她身前,一串刺目的火星擦着看不见的剑身消失。
她只动了个念头而已,不知多少次对招已经过去了。
自打能够熟练使用映镜以后,她很少有看“神仙打架”的体验了。因为大部分斗法都可以用天权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的激斗,她确实看不懂。一方面夜行天已经出实入虚了,另一方面折流的剑势实在变化太快,观察力跟不上。
这世上还真有人动手比她动脑子还快啊……
“你能看见他吗?”白琅忍不住问。
“看不见。”折流回答。
其实是不需要看见的。
因为只要接下了第一招,那么后面的所有招术都能接下。
到夜行天这个境界,招式之间定然是连绵不断的。这一招的“收”,其实也就是下一招的“放”,就像练习书法时的笔势连贯。大部分人都需要看见下一招起头才能知道这招到底是什么,而折流只要看见前一个收招就能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至于怎么接下第一招,这个就全凭天赋本能了。
“他好像找到我们了。”折流说,“每一击都很接近。”
另一头,夜行天觉得对阵折流有点诡异。
因为现在他们双方都不明对方位置,不痛不痒地过几次招,既要算白琅的水月影虚像,又要算他的虚化假身。而虚像、假身都在变化之中,周围所有参照物无一可靠。要做到分毫不差地接下所有攻势,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幸好折流每一招都接下了,这样他才能通过守势来缩小白琅真身所在的范围。
“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白琅听见真言在耳边炸开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就是折流的呵斥:“退下。”
这时候已经退不下去了。
前后实景忽然模糊,原本清晰立体的东西都好像变成了薄薄的纸。这纸张还被时间河流涤荡,逐渐单薄透明,最后融化其中,消失归无。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夜行天这个功法到底是什么?不仅能让他自己出实入虚,还能将世上存相之物全部化虚。总感觉他几次念及“众生相”都不像魔道咒言,更像是佛门真言。
眼见无路可退,这时候忽然天降救星。
“众妙之门,玄通之法!”
一扇众妙之门打开,化虚的万物重归于实,甚至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玄妙深刻。
白琅熬过漫长痛苦的真气冲荡,再一睁眼,正看见衣清明立于众妙之门旁边,夜行天在几步远的地方袖手看他。
折流没搞明白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扇众妙之门正好跟夜行天的前一个道法相抵消了。也就是说夜行天跟他试探着交手几次,探出白琅位置,准备一击绝杀,结果衣清明从天而降,将他打断了。
白琅见此情形,立刻对自己做出了深刻的反思:是,她太渣了,衣清明对她掏心掏肺,这种生死关头都愿意为她阻拦夜行天。如此跨越了身份立场的伟大爱情,她居然一直认为是无理取闹。从今往后,即便不能对他做出回应,至少也要温柔以待。
“……师兄,你听我解释。”
衣清明尴尬地瞄了瞄夜行天,似乎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方才他的直觉告诉他,白琅应该就在附近,所以他当机立断准备强攻。可没想到一个众妙之门拍下去,跟夜行天打重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夜行天自己出实入虚,谁知道他在哪儿,打的啥?
“他们真是师兄弟吗?”折流悄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