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厝回来后,林延潮就搬回家中长住,除了文林社的社集外,林延潮大门不出,在家著书。
尚书古文注疏卖得不错,不仅江西,浙江,江南一带的读书人手里畅销,甚至还流传至京师。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版权之说,著作人更是得不到保障。
那些穿越客,打算靠文抄公成名的想法可以有,但若是想靠文抄公暴富,那就令人失望了。
其实这本《尚书古文注疏》之前卖得几百册,林延潮还是垫资出书,几乎称得上半自费。
成为畅销书作者,反而赔钱,这可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不过既打算立言,林延潮是准备将畅销书作者的行当继续下去,秦掌柜那边已是向林延潮打了包票,下一本大作,一定给一笔足够的稿费,这不定钱都给林延潮送来了。
只是揣着可怜巴巴的十两银子的定钱,还不如林延潮一次捐给了希望工程(洪塘社学)的多。
日子一直到了八月中秋。
林延潮正在家读书,突然收到一张帖子,帖子上署名是林延潮以往在书院的同窗,替一名盛贸钱庄的副理,邀林延潮至省城有名的酒楼德胜楼一聚。
林延潮当时没在意,他在家读书是哪里也不去,拿了帖子就丢一边了。而三叔正好路过,拿起帖子却道了一声了不得。
三叔道:“延潮,你可不知啊这盛贸钱庄来头不小,是省城排名前三的钱庄。银子多得和江河一般。”
“这又如何了?”
三叔笑着道:“这样的大钱庄,正是我往常一直想要结交的,可是以往上门送帖子,别人都不理会。这一次倒好直接送到你这来了。”
林延潮听了却皱眉道:“平日一直不理会。但这一次却主动找上门来,不是有些蹊跷?”
三叔笑着道:“延潮你多心了,近来咱们倾银铺生意渐渐好了。盛贸钱庄找上门来,想要结识我们有什么不好。我近来都有打听。若是人家肯手指缝将钱露一点给我,咱们生意最少可以多做三成。所以这一次他邀咱们去,一定要去,就算谈不成生意,结识了盛贸钱庄的副理或者掌柜,日后也是受用不尽。”
林延潮迟疑道:“我总觉的不妥当。”
三叔道:“延潮,这有什么担心的,咱们生意人来往很正常的。我猜前一阵城里好几家钱庄闹了银荒。而省城里各倾银铺里,就数我们最实惠了,故而盛贸钱庄才着急着找我们兑铜钱吧。”
林延潮道:“盛贸钱庄这么大的商家,都是有老客户的,他不找那些老人,怎么会找我们作生意?三叔还是谨慎些好。”
三叔不以为意道:“延潮,你这人就是太多心。”
林延潮笑着道:“我也觉得是太多心了,既是如此,三叔你就代我去一趟,反正银钱上的事。都是你来做主。”
三叔连忙道:“那怎么行,邀的是你。”
林延潮笑了笑道:“无妨,你先去听听风声也好。只是任何事,都不要做决定,一切等回来再商议。”
当下三叔笑着道:“也好,对方既是一个副理,你去也不值当。”
次日三叔赴宴回来,就直往书房里找林延潮。
三叔道:“延潮,你果然料对了,这一次盛贸钱庄的副理找你没有好事。他竟是看上了咱们倾银铺的生意,要兼并咱们呢。”
林延潮倒没太意外道:“若是价钱合适。那就卖吧。”
三叔急道:“延潮,这多少钱都不卖的。这倾银铺好容易才有点起色呢,银子还没揣着热手。就要被人买去,我不甘心啊。”
林延潮笑着道:“三叔如此说,我就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要卖呢。”
三叔见林延潮这么说,当下埋怨道:“延潮,你这怎么弄,三叔你还信不过吗?”
林延潮笑了笑道:“当初见三叔你那么热衷,我还以为你与盛贸钱庄早商量好了,既不卖就不卖吧。”
三叔气鼓鼓地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钱庄那几个副理,出店,摆出他们家东主的背景,说他家出过一任按察使的,若是不卖给他们家,必要我们好看。他说当初请解元郎来赴宴,这面子已是将咱们给足了,若是咱们不答允,就翻脸了。”
林延潮皱眉没有说话。
三叔道:“延潮,你说这盛贸钱庄明知你乃是解元郎,还打算动咱们倾银铺,算不算有恃无恐啊?。”
林延潮道:“你去赴宴前,我就打听了盛贸钱庄东主的背景,他家里确实有人在隆庆年间时,出过一任云南按察使。云南好啊,咱大明的银山就在云南,嘉靖爷的时候,还在云南东川府开局铸嘉靖通宝。其出任云南按察使的时候,定是捞了不少油水,致仕后,其子侄用他的关系在闽中开了一家钱庄。”
“那这么说他们确实惹得起咱们了?”三叔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