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殿试之日。
这天林延潮早早上床,翻来覆去后一番,勉强睡着,但睡下时心底一直有事。迷迷糊糊之间听间三更打更声响起时,即是完全清醒,并无法酝酿睡意。
想到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起床了,林延潮索性披衣起身,支起窗看着天上清冷的明月,心道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比会试前一日,一宿没睡已是好多了。
若是精神不济,一会喝完参就好了,没错,我有人参我怕谁。
对于殿试,林延潮此刻的心情,既是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激动,紧张不用说了,激动是因为,殿试是科举的最后一科了,考完这场,自己以后就真正脱离科举考试的苦海了。
尽管自己在科举考场上,从未有过败绩,可以称得上是学霸,但没有人会喜欢考试的。
林延潮此刻心底想,考完就授官了,授官了自己多半是要在京城安家了,到时候把浅浅接过来住。
嗯,在京师还要买套房,好几套,丢给子孙后代,立下家训不许卖房,四五百年以后,一平方好几万呢。不过身为翰林,薪水可能蛮微薄的,要吃死工资,要不然怎么叫清翰林,不过是京官就爽了,同年每年给的冰敬炭敬别敬收到手软啊!
憧憬着考试后的美好远景,这些情绪在林延潮心底一拂而过,连张居正是否会在考试里打压自己都是忽略了。
这一刻他只想快点过了这一天,至于名次,爱几名就几名,反正进士就能当官,就算落三甲,你们也得给我个县太爷。大丈夫何处不能施展抱负。
想到这些,林延潮起身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展进,陈济川叫起来道:“打汤我要洗头。“
打汤是闽地俚语。说的就是烧热水。
洗完栉发一番,林延潮重新束冠。穿戴起礼部昨日送到的新贡士袍服,穿戴一新。
屋子卢义诚也早早起床,见到林延潮笑着道:“林兄。“
林延潮与卢义诚相处几日,他与自己一并都是寒门举子,外人看来他中贡士多少有些幸运的成分,但林延潮看来卢义诚却有过人之处,特别是他写的一笔好字,那手馆阁体写出来。一看就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苦练,令林延潮也自叹不如。
这样的好字,在殿试上是可以大大加分的。
林延潮与卢义诚一并出门,带上考篮,坐着马车到了大明门。
此刻天色微明,宫阙正托着东门上升的旭日。
在大明门后即是巍巍然的故宫了,哦,不,这时候该叫皇宫,紫禁城。大明门旁有一对联。\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这个对联告诉林延潮,这可不是上一世二十块学生票就可以进去一日游的地方。现在是天子居停之地,紫禁城,帝居所在。
此刻大明门还未开启,而三百零二名贡士,陆续到齐,他们身上都皆着新装,到了殿试这一次,大多数人也是不像是会试时那时前途不明的忐忑不安。
众人都是喜色满面,见了面即相互拱手作揖。在此都是大明国的精英。十载几十载寒窗,都是从五千举人之中搏杀而出。
林延潮走到一旁。向礼部官员那报道后,就听身后有人唤道。
“宗海兄!“
林延潮转过身。但见刘廷兰,黄克缵二人都是向自己行礼。林延潮笑着与刘庭兰,黄克缵二人回礼道:“幸会,又与两位年兄同榜。“
黄克缵道:“宗海兄,解元,会元连魁,在下早已自叹不如,但望宗海兄三元及第,代表闽地学子争这一口气。”
黄克缵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林延潮自是可以感受到,他不由有几分感动。
刘廷兰也拱了拱手道:“但愿能见宗海兄,大魁天下!”
众进士的目光也是刷刷地也是一片朝着自己看来。
“这就是会魁?乍看也并非起眼,不过却诗书满腹气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