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礼部尚书徐学漠与申时行是儿女亲家,因此被邹元标上书弹劾。天子与申时行直说,你们两个只能留一个,申时行为了与张四维竞争首辅的位子,所以只能牺牲徐学漠,让他回家了。
因此这一次会推,最有可能的沈鲤反而被排除在外。
但剩下有资格的,就属朱赓,于慎行,王弘诲,但天子心底是把入阁的机会给沈鲤留着,其他人暂时不考虑,于是天子下旨说内阁不必添人,三个人暂时够用。
不过从这件事上,林延潮也看出入阁的运作来。
一名翰林成为内阁大学士,首先必须具备资格,至少必须是礼部吏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讲侍读学士。
如当今吏部尚书杨巍,另一个吏部侍郎吴时来都不是翰林出身,官衔后面没有侍读诗讲学士几个字,所以任何三品京官都不会在会推时把票投给他们。
获得资格后,经过内阁题请,之后在京三品官员投票,最后天子点头。
这几个条件缺一不可。
而对于现在的林延潮而言,缺的就是吏部或礼部侍郎的资格。
当然若是申时行肯挑起大梁来,林延潮就不那么着急入阁,在官场上熬一熬资历,这才是稳扎稳打的办法,反正日讲官,经筵讲官等入阁的必备履历,他也是拿到了,甚至还有‘贬官外放’的宝贵经验,唯独就是资历差一点。
资历这两个字在官场上很重要,但同时又很不重要。
林延潮为官六年升侍讲学士,已经相当骇人了,看看他同科进士现在在哪里就知道了。
所以礼部侍郎空缺时,让于慎行与王弘诲二人补上,不是申时行不照顾林延潮,而是他的资历不够。
强行提拔反而遭到朝野上的非议。
所以申时行当初让林延潮到翰林院教习庶吉士,就是韬光养晦,同时熬一下资历。
现在林延潮任侍讲学士已将满一年。
眼见朝房里,众翰林们对天子已是不满,林延潮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徐显卿。
于慎行,王弘诲二人提拔,张位回家养病,现在徐显卿与林延潮二人即是同僚,也隐隐是对手。
徐显卿是詹事府少詹事,又是掌院,而林延潮则是詹事府左庶子,虽同为学士但不掌院事,论起跑上,林延潮已是落后了很多。
而且徐显卿是申时行同乡,又是本家(都姓徐),关系未必不如自己这得意门生,难道林延潮又要落后他一步。
现在见到朝房里,几位翰林越说越激愤。
天子今日肯定又是不上朝,令包括林延潮在内的官员心底都有些不满。
凭什么我们凌晨四点要起床上班,你却可以在宫里睡大觉。
虽说早朝大家都是走个形势,但老板也没有你这样干的。
听几位翰林的抱怨,林延潮,徐显卿都知不能让他们说下去了,心底再不满也要维护天子的体面,若是朝房里的话传给天子知道,那么二人都有纵容的嫌疑。
徐显卿对林延潮道:“林学士,愚兄初任掌院,你看是不是你出面劝一下?”
林延潮心想这事不好办,众翰林对天子不上朝不满,是合情合理的,也是舆论正确一方,林延潮压下此事,就走到大家的对立面。
徐显卿为官与张位又是一个风格,事事柔道处之,这点有申时行七八分真传的样子。
摊上这样的正官,林延潮未必会轻松。
林延潮点点头,二人又是暗中竞争对手,但又必须保持和睦共处的局面。林延潮把握了一下分寸,当下起身走了方才议论的几位翰林前,轻咳了一声。
林延潮这一年虽在教习庶吉士,而且院中都是张位管事,但在众翰林眼中林延潮未必比张位差,从会试主考时连内阁大学士王锡爵,礼部尚书沈鲤都对他器重有加,由此可以看出林延潮的厉害。
但见林延潮咳嗽一声,方才议论天子的侍讲曾朝节,检讨沈自邠都是主动向林延潮欠身行礼道:“学士,我等失言了。”
见了这一幕徐显卿吃了一惊,心道这曾朝节与沈自邠都是万历五年进士,曾朝节还是当科探花,论资历还是林延潮前辈,居然不待林延潮言语就主动承认错误,如此可知二人对林延潮心底的敬畏。
徐显卿想到这里,对林延潮心底又敬了一分,也是惧了一分。
当然二人若是知道徐显卿的疑问,会主动和他说,从前翰林院有个人叫何洛书,了解一下。
林延潮点头道:“本学士知道诸位心底有话,不吐不快,但换个想法君逸臣劳,未必不是国家之幸,现在就要上朝,无论天子免不免朝,但大臣的礼数不可失,不要叫外人看轻我们翰林院。”
听林延潮这句话,众翰林欣然答允。
徐显卿心道,林宗海有宰相之度,我不可因他资历不如我,就小看了。
林延潮又对沈自邠笑道:“上一次令郎送来的文章我看了,经史娴熟,他日可成大器。”
众官员听此与林延潮闲聊起来
这时就听外头有人道:“何人文章经史娴熟?”
众人看去原来三位阁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