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雪阁里,赵琛抚摸柳絮用过的东西,幻想柳絮在时的情景,柳絮走后,屋里的摆设一件没有动过,打扫清理灰尘都是赵琛的贴身太监做,太监们知道王爷的禁忌,小心翼翼生恐碰坏任何东西,所有屋里的摆设,原来怎么放置,依原样不动,就连柳絮走时,妆台上躺着一把玳瑁梳篦,还摆在那里,位置都没有动过,紫檀衣柜里的衣物,原封不动挂着。
赵琛闲暇时候,每日都会过来,柳絮有一张自画小像,走时遗落,赵琛命人裱起来,挂在书房里,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宫保等贴身太监习惯了,王爷只要呆在时雪阁里,不是发生大事,不去惊动王爷。
赵琛轻轻拉开靠西墙描金绘花卉紫檀衣柜,抚摸柳絮曾经穿过的衣裙,似乎感受到柳絮留在上面的体温。
宫保略急促的脚步声上楼来,“王爷,不好了,王妃吐血,昏厥过去了。”
赵琛猛醒,脱口道:“快传王御医。”
大步下楼,边问:“不是说王妃的病情稳定下来,有好转迹象,怎么突然发病?是受了什么刺激?病情反复。”
“事情急,奴才没细问,也不清楚,刚听到上院的丫鬟来报,奴才不敢耽搁,立马来回王爷。”宫保跟在王爷身后,小跑才跟得上王爷的阔步。
上房,下人们一阵惊慌,王御医到时,王妃陈氏牙关紧闭,面色青白,气息游离,几个贴身丫鬟围在床前,哭喊,“王妃,主子,醒醒。”
王御医即刻急救,许久,陈氏哼了一声,悠悠轻微吐出一口气,。
“王爷来了。”门外小丫鬟喊道。
赵琛跨步进门,屋里侍女两旁跪下,王御医施礼,“臣拜见王爷。”
赵琛挥挥手,“免礼。”
“王妃怎么样了?”赵琛上前,惊见陈氏躺在卧榻上,面如白纸,气息奄奄,语气焦急。
王御医道;“回王爷,王妃方才凶险,不过现在没事了。”
赵琛道;“头几日不是说病情好转,怎么今突然发病?”
王御医一脸狐疑,“臣也纳闷,王妃的病情缓解,不知为何又突然犯了,其中的原因,臣以为还是问问王妃身边侍候的人。”
赵琛瞅瞅陈氏贴身几个侍女,冷脸道;“到外屋回话。”
赵琛坐在上面,几个侍女跪在面前,赵琛沉脸问:“王妃是什&缘故突然病症凶险,你们想必知道。”
云燕往前跪爬两步,叩头道;“回王爷,王妃今早起,觉得身上轻快,看外面天好,就命奴婢等扶着去门口略站站,偏赶上上房两个小丫鬟站在廊檐底下唠嗑,小丫鬟不懂事,嘴碎,说漏了王爷跟王妃已奉旨义绝,王妃听了,当场晕过去了。”
赵琛怒道:“本王三令五申,有人竟敢如此大胆。”
喝令左右太监,“把那两个小丫鬟拿问,审是听谁的?”
赵琛进里屋时,陈氏已清醒,望着赵琛眼中淌下泪来,口不能言。
赵琛安抚几句,离开上房。
书房里,欧阳先生和范先生相约一同来见梁王,赵琛未等二人开口,先说道:“本王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王妃这样的身体,挪出王府,对她是不小的打击,现在送她走,无异于催命符。”
范成仲道:“王爷若将王妃留在府里,朝廷若知道,对王爷有影响不说,对王妃也不利,皇上已经是法外施恩,王爷还是别辜负皇上好意,尽早送走王妃为好,以免轰动事闹大了,王妃是罪臣之女,按国法连坐不能幸免。”
“阖府传遍,这事捂不住,风口浪尖上,王爷长痛不如短痛,王妃是明白人,会理解王爷苦衷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风头过去,日后在设法。”欧阳先生符合道。
三人正商议,宫保进来,躬身,“回王爷,事情已查明,是姬夫人屋里一个丫鬟说出去的,说是听虞侧妃屋里一个丫鬟说的,奴才审问虞侧妃的丫鬟,那丫鬟抵死不承认,说没有说过,二人扯皮,一个说说了,一个说没说,奴才动家法,虞侧妃的丫鬟死咬住说没说过,是姬夫人的丫鬟为脱罪,信口雌黄。”
赵琛未等说话,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让我见王爷,我有冤情。”
赵琛一听是虞侧妃的声音,欧阳先生和范成仲忙站起身,走去屏风后。
赵琛扬声喊了句,“不用拦着,让她进来。”
虞侧妃一进门,扑倒在赵琛跟前,掩面嘤咛哭泣,“王爷,妾屋里的丫鬟冤枉,不是妾屋里的丫鬟说的,一定是姬氏那个贱人诬陷妾,妾就是满身是嘴说不清,妾敢赌咒发誓,若消息是妾屋里传出去的,让妾死无葬身之地。”
赵琛扫了她一眼,这虞氏是真急了,衣裙不整,全然不似往日花枝招展,穿家常半旧衣裙,头上没有珠环翠绕,发髻上只斜插着一支简洁梅花簪,一声声抱屈。
“你回去吧!这事本王自有公断。”赵琛面无表情地道。
宫保陪着笑脸上前弯腰对虞侧妃道:“侧妃请回,王爷英明,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虞侧妃偷瞄了赵琛一眼,赵琛神情颇冷,不敢多说,识时务地爬起身,告退出去。
欧阳先生和范先生走出来,赵琛对宫保道;“传本王的话,姬夫人贬为粗使仆妇,她房里的丫鬟打三十板子,发卖。”
这时,上房一个小丫鬟走来,“回王爷,王妃请王爷过内宅一趟,王妃有话对王爷说。”
赵琛随着那丫鬟走去上房,陈氏看见梁王进来,忙让丫鬟扶着挣扎坐起,丫鬟云燕在她背后放上一个引枕,陈氏靠着,陈氏看着丈夫向她走来,眸光微亮,“王爷来了。”
赵琛挥手屏退屋里人,坐在床边,温和地道;“听说王妃找我,有话说?”
陈氏深情地望着丈夫,“妾身与王爷已不是夫妻,王爷仍能善待妾身,妾身感激不尽,王爷与妾身义绝,妾身不怨,反倒很高兴,王爷跟妾身脱离,就不会被妾身连累,从妾身娘家一出事,妾身就该主动离开王爷身旁,是妾身自私。”陈氏说了长长一段话,有些气喘。
赵琛关切地道;“你还病着,不用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夫妻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陈氏眼中泪光点点,攥着绣帕,点点眼角,微弱声道;“王爷,妾身想离开王府,妾身如今身份仍住在王府不合适。”
“这事你先不用想,等病养好了再说。”赵琛对陈氏本能同情,陈氏一个弱女子,拖着病身子,离开王府,娘家遭难,没有娘家依徬,夫妻一场,他不能这样绝情。
陈氏咳嗽两声,呼吸平稳了,又道;“妾身想去城外三元寺,山中清净,空气清新,远离凡俗纷扰,对妾身的病有好处,至于小郡主,妾身知道王爷会好好照顾,妾身放心。”
赵琛沉默,陈氏提出去三元寺,不失为一个办法,府里内宅人多嘴杂,陈氏身染重病,日间听见闲言闲语,刺激上火,对病情恢复不利。
想到这,赵琛道:“我命人把城外的三元寺重新修缮,等修缮好了,你在搬进去,今后一应使费王府供给,就算是王府的家庙,你闲时,身体好了,可以回王府看女儿。”
“王爷为妾身费心了,王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不用奢侈靡费,太过奢华,惊动佛祖,为妾身添一重罪过,妾身想大后就走。”陈氏早已想好,也许寺庙是她最好的栖身之处,娘家俱获罪,她早已心如死灰,即使独善其身,她也生无所恋,未来漫长岁月,青灯古佛,为亲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