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柏沐摇头,“是今天来的客人里,有奇怪的家伙。”
柏晴更加莫名其妙:“什么奇怪的?”
柏沐耐心地安抚着梵高,一言不发。
但他知道,是因为那个人……从那个人一进门开始,梵高就发出怪叫,神经质地跳来跳去,甚至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种事情,柏沐记得以前也有过一次,那是四年前奶奶病重,去世前一天,梵高也怪叫了一天,当时,柏家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只有柏沐注意到了,当时,梵高的症状和今天一模一样……
“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柏沐刚才也听到了异动,但是他并没有出去看热闹。
柏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柏沐一脸疑惑地猜测:“他要死了?”
柏晴眼角抽搐道:“乱说什么!快吃饭!”
柏沐:“我不饿。”
柏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啪”一声翻开盖子,柏沐立即伸长手臂去端碗——这家伙从小就怕他大哥一个人,每次柏晴用柏雷威胁他,他就会听话,百试不爽。
抿了一小口粥,柏沐跟喝了胆汁似的深深皱起眉头,还发发出被恶心到的干呕。
柏晴铁面无私,见怪不怪,柏沐只得继续承受痛苦,不过只吃了半碗就到极限了:“再吃我就要吐了。”把剩下的粥塞给柏晴,他恹恹地挥手让柏晴出去。
柏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少年已瘦得只剩下骨头,喂口饭还跟喂毒药一样,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活着,空气吗?真担心这小子哪一天再也醒不来——饿死了!
柏晴下楼把碗递还给保姆,保姆看到剩下的量,直摇头叹气。
柏晴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官鸿泽,把柏沐所说的告诉他……
她知道柏沐有点阴阳怪气,但他很少开玩笑,其实刚刚自己听到他说叶禹凡“要死了”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官鸿泽听了她的转述,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不放心地上楼去看叶禹凡的状况,生怕对方已经没了呼吸。
叶禹凡睡得并不踏实,他做了许多梦。
梦里有属于他的记忆,也有属于夏骁川的记忆,各种片段融合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有几个片段总是在重复:樱花树下自己得知柏长青离开的场景;画室里官林运陪着自己的场景;以及那日的争吵,柏长青和红衣女人的话,余音绕梁般在他脑海里回旋……
后来,他就呆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那个房间很黑,窗帘被拉的密密实实的。
他躺在床上,用厚实的棉被把自己裹起来,不留一丝缝隙,他在被子里流汗、发抖,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感觉到手上的粘湿,不知道是汗还是血,吓得拼命揪住被子……
不敢去想他们所说的话,可是脑子根本不受控制,他开始恨官林运,恨了一会儿又开始想他,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明那么的温柔……
他狠狠地掐自己的身体,用指甲抠自己的肉,逼自己不去恨,并且一遍遍地暗示自己:你不爱他,你不爱他,你不爱他……
官鸿泽不放心地上了楼,一开门就发现叶禹凡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茧,也不知在里头闷了多久,他紧张地上前把人剥出来,果然见对方大汗淋漓、满脸潮红,眼角挂着明显的泪痕。
官鸿泽试着叫了一声叶禹凡的名字,可是对方紧闭着双眼,眼球在眼睑下迅速地转动——这是在做恶梦了?
“叶禹凡,醒醒……” 官鸿泽决定叫醒他。
沉睡中的叶禹凡,这会儿又梦回了实验小学里的教室,明亮、清醒、熟悉,可自己面前却有一张空白的美术作业纸!
他忽然慌乱起来,想不出要画什么,他看见自己的同学把作业都放在桌子上,等待老师的审查,老师看见画得好的,会选出来贴在黑板上……
他越来越着急,想逃跑,可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直到美术老师一脸愤怒地叫他的名字……
“叶禹凡……!”
羽睫一颤,叶禹凡终于睁开眼睛。
苍白的脸色印着一双如子夜般漆黑的双眸,泪光闪烁,惊慌无助……那一瞬,官鸿泽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跳声。
噗通,噗通,如雷贯耳……
“你……做恶梦了么?”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黯哑。
叶禹凡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眼里蓦地迸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来——官鸿泽就是记忆中的男人背叛自己与别人生的孩子吧?所以,自己才对他没来由的厌恶、恐惧、逃避,因为这个人在无时不刻地提醒他回忆起那段不堪的、狼狈的往事!
“觉得怎么样了?”官鸿泽不明所以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我让保姆给你熬了点参汤,要不要喝一点?”
“嗯……”叶禹凡垂下眼,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波澜。
恨?叶禹凡不恨官鸿泽,事发当年,官鸿泽说不定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婴孩,对的恨只是夏骁川灵魂里带来的本能。
而向来理智的叶禹凡,更不会到把他与官林运的恩怨延续道官鸿泽身上!
叶禹凡不甘心的是官鸿泽的无知。
他因出生良好养尊处优,呼朋唤友,享受生活,可自己却要在这里忍受记忆所带来的痛苦,倍受病痛的煎熬,为什么?
他甚至还没弄清楚,为什么柏长青要抛弃他,为什么官林运要背叛他,盗用夏骁川作品的人是谁,夏骁川又怎么会在三十二岁英年早逝?
而官鸿泽的错,就是一张肖似官林运的脸,与酷似官林运的气质!
命运真的是非常神奇的东西,它欠了你的,总会在某个时候,如数地奉还。
呵……所以,你别怨我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官鸿泽。
只有利用你,我才能知道,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如今在哪里;只有通过你,我才能寻回曾经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