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海这么说,赵承教挣扎着就要起身亲自去帝子才安心。
陈海连忙按住他道:“赵大人你连续激斗一天多的时间,虽然灵脉没有彻底破裂,但受伤绝对不轻,此时不能你安心静养,怕是对修为有碍啊。”
赵承教虚弱的挣扎到底抵不住陈海,只得断断续续的道:“咱家谢了陈侯的关心,陈侯也不用说安慰我的话,其实我不仅五脏六腑俱裂,这次怕是连道丹估计也难保了。眼下你我皆燕然宫一脉,身家性命都系在帝子身上,不亲眼看到帝子平安,我如何能安心?”
陈海听赵承教这么说,心里则是冷笑,心想你们性命系在来历不明的帝子身上,但明明都要经过龙骧大营的辖地,却不知会这边一声,说起来对他、对龙骧大营戒心重重,没有信任,要不然哪里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看赵承教太过坚持,陈海就将他搀扶起来,去见隔壁院子里正熟睡中的帝子。
两人出了房门,绕过两处花坛,一个原木搭成的古拙木屋就出现在眼前,鹤婆婆与十二名燕然宫剑侍始终都守在院子,确保这边不出一丁点的意外。
赵承教吃力的迈上台阶,随陈海往里走去。
木屋除了中间的小厅外,还分出东西两间厢房来,虽然简陋,但不失雅致。
一进门,小厅里是几张古朴的椅子,掀开东厢房珠帘,看到一个锦袍少年安卧在床榻之上,睡的香甜。
赵承教心里舒了口气,脸上的惶急之色也去了。
两人轻轻的回到厅中,坐在椅子上,赵承教身受重伤,轻轻一活动,就有些疲累了,这时坐在椅子上竭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始终不敢大喘气。
陈海要烧茶,被赵承教阻了,指指隔壁,意思是不要扰了帝子休息。
陈海以前虽然就跟赵承教见过一两次面,但是也知道这人素来傲气——当然他一身修为着实了得,不然也不可能率领燕然宫剑侍,在三名道丹及这么多黑甲精锐的围攻之下,撑上一天的时间。
此时见到赵承教小心翼翼的样子,陈海猜想他估计是不想惹这个所谓的帝子不快,心想赵承教都这般模样,燕京的局势应该是不容乐观啊。
好一会儿,赵承教终于调匀了呼吸,轻声道:“陈侯,还望你安排一下,让我们尽快进京。圣上时日已经不多了,中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怕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陈海正待答应,突然察觉到西厢房传来的气息有异,没想到那中年美女并非全无修为,竟然还能听得见他们在这边悄声说话。
陈海斟酌了一下,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道:“莫说赵大人你现在身受重伤,不宜长途跋涉,帝子和帝妃金玉之身,这几日受尽惊扰,无论如何也要休息几天,等我这边安排妥当,确保再无刺客敢上门来找死,再上路更稳妥一些啊。”
赵承教此时修为尽失,自然不知道陈海打的什么主意,但陈海却分明的感觉到西厢房的气息匀了起来,心中暗暗一笑,接着问道:“赵大人,只是帝子与帝妃,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当年圣上御驾亲征,并未携带嫔妃,太微宗门下有一个小宗阀的女子,负责照顾圣上起居,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笼络了圣心,珠胎暗结于阵前。圣上当时只想着横扫金羌,就带其回宫立为妃嫔,却不料西征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就一直都没有顾及到帝妃……”赵承教说道。
陈海心里一笑,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全信赵承教的话。
要说一时无法顾及还说得过去,西征遇挫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二十多年了,而帝君重新掌权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可能顾及不到?
说到底多半是文勃源他们故意将帝子及帝妃之事隐瞒下来,以便在关键之时,能有底牌去制衡英王赢述及京郡诸阀……
第501章 帝妃
天色已晚,从木屋的窗棂处向外看去,一抹残阳斜斜的照在湖面之上,不时有鸟类盘旋飞扑,抓捕浅水中的游鱼,激的水面荡漾不已,鳞光阵阵。
陈海接着又跟赵承教说起昨日他率部追击刺客的过程,皱着眉头说道:“昨日接应到赵大人之后,我也是苦苦支撑了大半时辰,才等到大部来援。虽说我等部众赶到之后,还有余力追击刺客,但奈何刺客里有一剑修修为实在高深,凭借一把灵剑、一枚法印,硬生生将我们缠住,让其他人都逃跑掉。也是陈海无能,没能帮赵大人报仇雪恨,实在惭愧,但我看刺客所修玄法、剑道,似乎是英王府及八阀中人啊。不过,我想赵大人日后不是没有机会讨回这过节,也就穷寇未追。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此机密的事情,连我在横山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怎么会被英王府那边知道了?”
赵承教虽然身负重伤,但神智仍然在,陈海最后一句话虽然是疑惑办事不秘,但未免没有对他被蒙在鼓里不满。
赵承教心底叹了口气,陈海虽然还受封散骑常侍,被与俞宗虎一起,被视为燕然宫十四常侍之一,但毕竟双方还没有到毫无保留信任彼此的地步。
只是这些话却没有办法说出口,更何况他们自己做砸了,还是陈海及时出手相救,才活下命来。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待回燕京后,定要好好清查一番;不过,看他们行刺也极仓促,应该也是临时知道我们秘密接人的事情,很可能是某个普通剑侍在出发前通风报信。”
赵承教心里或许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这时候只是打了个马虎眼,并无意跟陈海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说道。
“那日咱家虽然昏厥过去,但陈侯拼死救下帝子,还是隐约知道的——此时,你我只要能成功将帝子护送到燕京,就是大功一件,至于英王府的那些走狗,也不会有几天蹦达了,且放他们一马就是。”
且不管太子赢丹跟宁氏在雁门郡休养生息,英王赢述及其他七阀,会这么轻易就束手就擒?文勃源、赵忠他们在帝君驾崩后,真的就能扶持这个来历不明的帝子坐稳帝位?
不过看赵承教又信心满满的样子,陈海心想燕然宫除了帝君之外,莫非还要其他底牌?
在赵承教看来,陈海也是那种贪心极大、甚至比俞宗虎更难控制的三姓家奴,也不知道他此时空泛的许诺能有多大的作用,不过两年多前,陈海毙杀同族的姚氏嫡子姚文瑾,他应该没有再投向宗阀的可能了。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之际,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轻舟泛波之声,往外看去,一艘小船轻轻的荡了过来。陈海站起来轻声道:“赵大人,应该是我派的奴婢过来了,你先去休息,我安顿一下。灵岛洞府虽然安全,但却有些简陋,怕怠慢了贵人。”
赵承教歇息了一番,恢复了一些体力,但还是虚弱之极,便让剑侍搀扶他先回院子潜修,待精力多恢复些,才能处理更复杂的事务。
陈海看到赵承教走出去,在厅室之中踌躇了一会儿,也迈步向外走去,眼看着踏出院子,突然听到西厢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声软糯的声音唤住自己:“外面可是陈侯爷。”
陈海转身,深深一揖,说道:“臣陈海拜见帝妃。”
益天帝玩弄过、甚至为益天帝生养过子嗣的女人,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称为“帝妃”的,最多还只能顶个“夫人”的称谓——陈海以“帝妃”称唤此女,除了讨好之外,还是代表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表明应有的立场。
中年美妇听到“帝妃”二字,浑身一震,这两个字她已经梦寐以求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间,虽然她也是锦衣玉食、钟食鼎鸣,但是却被限足在那出。
刚开始,她还对未来抱有无限的憧憬和期望,希望有一天能接入燕宫,从此之后便能母仪天下,但一日日下来,随着儿子越来越大,希望也越来越濒临破灭,直到前几日赵承教匆匆赶到,说要接送她回京,她才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是她在漫长的幽禁岁月之中,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前往燕京的场面,凤冠霞帔,仙音缭绕,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一路上居然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甚至差一线连性命都难保。
若不是眼前的这个粗豪男子,怕是她们母子俩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自身是有不弱的修为,但在道丹境地榜强者面前,还是差得太远,也仅仅比儿子早醒了那么一段时间,刚才从陈海故意引导赵承教所说的一些话里,得知一些事的前后因由,让她彻底抛弃了天真和幻想。
此去燕京,说不得要有腥风血雨,无数波折,难道就指望那些到关键时刻才想到要拿她们孤儿寡母当救命稻草的内宦?
她心中冷哼了一下,暗自决定一定要获取眼前这汉子的支持。
想到这里,她微微轻了下嗓子,努力做出端庄的姿态道:“陈侯不必多礼,我也不过是一个飘零苦命人而已,这声‘帝妃’却是僭越了,陈侯若不嫌弃我孤儿寡母,叫我杨巧儿便是。指不定,巧儿与累儿,还要指望陈侯照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