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明白就好,等到夜宴时,你就直接谢绝吴之洞的好意,明着告诉他这种雕虫小技还不要想能离间我们玉皇峰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姜涵听陈海这么说,脸色稍缓一些。
烈王秦冉起用吴之洞非常突然,玉皇峰知道这事也不比燕台关接到令函早多少,担心元阳宗全面渗透控制燕台关,姜晋知道消息后就传书过来,要姜涵、姜明传他们小心戒备吴之洞、符少群他们的手段,断不可使燕台关的军政大权旁落元阳宗的控制。
姜明传还以为吴之洞过来,第一个就要打压他,没想到吴之洞下车伊始竟然会用此恶计,他与姜涵都担心陈海这人狼子野心,有可能会被吴之洞小恩小惠拉拢过去。
“……”
听姜涵如此说,陈海心里只是冷冷一笑,没想到他竟然能将以往的恩怨当作不存在似的,又或者说他内心认为,只有他这样的世阀贵子才有资格憎恨别人,而他稍假颜色别人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陈海饮了一口茶,说道。
“陈海虽然明白镇守将军用心未必良善,但镇守将军乃燕台关主将,他执意如此,我不过小小的军司马,焉敢公然违背他的军令?再者,过去数月北陵塞将卒缩衣节食,日子过得艰难,下面将卒就很有些怨言,镇守将军突然要给大家增加粮饷,不管镇守将军用心如何,我要是拒绝了,回北陵塞怎么面对下面的将卒?又或者,姜涵师兄、明传师兄,你们从其他地方补足我们这些,我也好对下面的将卒有个交待。”
“陈海,你这话是何意?”姜涵没想到陈海刚才说他心里的明白,压根就是晃点他跟姜明传,质问道,“难不成你真想从其他大营手里,挖走两成的军资,去填北陵塞的欲壑不成?”
陈海抬头迎向其他人神色各异、凝望过来的眼神。
燕台关能从柱国将军府得到的物资、军饷,是照人头供应的,平时也会分派到诸营手里,现在吴之洞要大幅提升北陵塞、雁行塞的供给,黑风军得到好处倒也罢了,更关键的是黑风军所得到的额外供给,是从其他十大营头上克扣过来的。
此时在场的就有七名大营都尉主将,虽然跟陈海都是玉皇峰的师兄弟,但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甘心手里的利益直接硬生生就被挖走一大块!
他们原本是指望姜明传、姜涵能劝陈海拒绝掉吴之洞的拉拢,但没想到陈海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姜赫这时候坐在一旁,看陈海触了众怒,也没有办法替陈海出头说什么话。
“要我直接违背镇守将军的命令,我难以办到,但姜涵师兄、明传师兄你们要是能劝镇守将军收回成命,陈海是乐见其成的。”陈海也不理睬姜涵说话的语气,只是慢条理丝的将球踢回给他们。
陈海这话,也叫姜涵难以继续质问下去,当下只是冷着脸坐在一旁。
姜明传岔开话题说道:“陈师弟,玄阳重膛弩屡创魔兵,此时已广为人知。你三天前跟符少群谈妥交易重膛弩之事,到今天就已经传得沸沸腾腾,想必你也知道符少群跟吴之洞一样,居心不良,断不可将此等利器轻易交到他们手里?”
“消息是谁传出去的,陈海也不关心,因为陈海就没有想法把这事要瞒着明传师兄你们,”陈海说道,“而玄阳重膛弩的造法,此时已非北陵塞所独有,我不出卖,符少群一样能从震火堂获得重膛弩,大概也不存在明传师兄您所说的‘断不可’吧?”
“你可知我玉皇峰的道兵,都没有装备二百具重膛弩?”陈海毕竟不是姜氏之人,姜明传也只能拿玉皇峰的帽子去压陈海。
“……”陈海从袖口里拿出一封图册,递到姜明传的桌前,说道,“此乃玄阳重膛弩的制法图录,明传师兄可将图录送给玉皇峰,宗主真觉得重膛弩堪用,大可让炼器院铸造一批,装备道兵……”
姜明传极力压制着,才没有让胸臆间的怒火冲涌出来,他还以为特意将陈海请过来摆事实、讲道理,能让他明白当前燕台关对姜族、对玉皇峰一脉的恶劣形势,但没想到陈海竟然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竟然咬住吴之洞所给的这点好处不松口!
“玄元上殿为夺流阳宫遗宝,不惜大动干戈,三宗不能拒绝雍京出兵西北,但也是约好守关自保,不干涉雍京出兵控制天罗谷。吴之洞受烈王蛊惑,得授燕台关镇守一职,此时加强对北陵塞、雁行塞的供应,意图还是要用燕台关的兵马,对盘踞天罗谷的魔族制造压力,实际上吴之洞意图用三宗的兵马、资源,去讨好烈王!这是有违三宗精神的!”这时候就见一名青袍道人从姜明传的后面走出来,盯着陈海的眼睛侃侃说道,“我回万华虚境,听师尊夸师弟聪慧,想必不会不知道这层道理吧?”
“……”陈海都没有察觉到这人一直都站在小厅里侧的房间里,看他修为虽然没有踏入天位境,但予人云山雾海、难窥其底之感,不用姜赫帮忙介绍,也知道他就是姜寅的大弟子,也同时是他跟姜赫的大师兄、半步踏入天位境的姜沛。
姜沛不仅修炼到道胎后期,还触摸到大道本源,此时正四处云游,寻找几件关键的灵物,以便能提升自己的本命法宝,顺利渡过大道雷劫。
陈海没想到姜沛这时候会突然跑到燕台关来,还跟姜明传、姜涵他们一起,对他进行施压。
“陈海见过大师兄!”陈海与姜赫站起来,给姜沛行礼,“大师兄怎么到燕台关来了?”
“我这些年闲云野鹤惯了,这段时间才回宗门,宗主大概也是看不惯我游手好闲,三天前特地从掌教真人那里帮我讨到一个差事,令我过来执掌魔獐岭道院!”姜沛盯着陈海的眼瞳说道。
陈海心里暗暗一叹,听姜沛张口一个宗主、闭口一个宗主,心想姜晋虽然没有露面,但针对吴之洞的部署却是缜密,竟然派出准天位境的姜沛过来执掌魔獐岭道院。
而跟姜明传一样,姜沛虽然是姜寅门下修行,但他从根本上还是一心维护姜族的利益,一心将姜族的嫡支子弟利益放在第一位,因此也是跟姜晋走得更近。
这恰恰也是姜寅最悲哀的地方,他身为姜族二祖,在宗门不得不主要从姜族嫡支挑选子弟教导,在军中也不得不大量使用姜氏子弟为将,然而他能传授玄法、统兵征伐,却不能强拗着令门下的弟子、麾下的战将跟他一样有着超越宗阀利益的胸襟跟庇护人族山河的大宏愿!
陈海给姜沛行过礼后,坐回到原处,照样是以眼观鼻、以鼻观心,丝毫不为他们的话所动摇,姜沛以大师兄的名义上施压也是不行,最后闹得不欢而散,陈海先回私邸。
坐到夜宴时间到来,陈海让墨翟在宅子里潜修,他打算孤身一人去镇守将军府赴宴,推开而出,看到姜赫站在雪下等他,传念笑道:“你现在还跟我凑到一起,就不怕得罪大师兄?”
“我眼里只有师父,师父没有写信过来,想必也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姜赫笑道,“只是人各有志,师父大概也不愿一定要去约束大师兄吧……”
第855章 应对
陈海、姜赫出门得晚,他们携手赶到镇守将军府,诸将都已经陆续到齐了,这时候镇守将军府宴会的后宅大院内,早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虽说吴之洞也是今天才刚刚接手镇守将军府,他扈从之中,除了元阳宗的精锐道兵外,就是吴之洞的十数弟子随行,没有杂役奴婢,但就是半天时间,亲兵扈卫营入驻左右的兵营,十数弟子带着百余老卒,就将镇守将军府的后宅收拾妥妥贴贴。
陈海与姜赫跟随吴之洞手下一名叫张城的弟子,走进后宅宴客的院子,看到院子里也摆满桌椅,不过院子里是给都尉、主事以下的将吏入席用宴的,陈海、姜赫他们饮宴的座位则在大厅里面,已经有三十余张长案,分列两侧,摆上精美无比的玉质杯盏,姜明传、姜涵、姬成韵、桓温、符少群、秦谦等人都已到场。
陈海看到在姜明传与姜涵以及姜涵与桓温之间各留出一个空位,也知道是专给他及姜赫所留。
而大厅之中,吴之洞与一位青袍玄修并居长案之后,看此人呼吸之间与天地气息相融,竟然也是一位修为比吴之洞略差,却也差不到哪里去的天位真君,陈海心里感慨万分,在吴云湖之后,燕台关近十年都没有一位真君级人物坐镇,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来了两位真君、一位准真君,这往后燕台关可真是热闹了。
陈海与姜赫走进大殿,给吴之洞施礼。
吴之洞指着身边的道人,跟陈海介绍道:“云师真君乃天枢副使、镜湖真人符谦之的干将,此番特随符都尉作客燕台关,陈大人或许没有见过吧?”
“陈海见过云真君!”陈海与姜赫又朝云师揖礼,想到前几天赶往雁行塞见符少群,有一缕若有若无令他难以琢磨的气息藏在暗处,心想应该就是此人。
吴之洞又介绍过右侧座次位于符少群与秦谦之间的两名道胎境巅峰境人物,皆是元阳宗的护法长老,陈海心想他们应该是吴之洞在燕台关的幕僚核心,也是一并施礼,之后才走到姜明传与姜涵中间的长案后坐下来,还一脸和气的朝姜明传、姜沛施礼道:“让师兄久等了。”
“是北陵塞有什么事情?”姜沛似乎完全忘却下午在拙道园的不愉快,“关切”的问道。
“北陵塞那边一切正常,却是我回到宅子里,想事情想岔了神,都没有注意天色已暗。”陈海回道。
姜沛虽然没有修入天位境,但也是接触大道本源的人物,同时又是姜寅门下的大弟子、玉皇峰的首席真传,因而在座地位也就仅次于吴之洞、云师。
秦谦、符少群也是到晚宴现场,看到姜沛随姜明传一起过来赴宴,才知道姜沛今天刚到魔獐岭,然而姜沛到魔獐岭,并不是万仙山推荐到燕台关或其他二镇任职,而代表执掌万仙山在魔獐岭的道院,也是令他们心生疑虑。
无论是符少群还是秦谦,到燕台关后,对陈海跟姜明传、姜涵等其他玉皇峰及姜氏子弟的关系都有所了解,因此他们一方面希望北陵塞能继续像尖刀一般刺入天罗谷魔族的心窝,不介意给予北陵塞更大的支持甚至共同进退,但另一方面也是不妨碍他们用些手段离间陈海跟姜明传、姜涵等玉皇峰及姜氏子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