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过了几天,天气晴好,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贝莉儿选在早上不那么热的时候做点活儿,中午吃过饭,她就背着背篓上山去采花,啊不,采野菜顺便避暑。夏天的时候野菜大部分没有春天那么嫩了,那时什么都刚刚萌芽,新鲜浅绿的叶子充满甜汁和水分。现在它们开始进入成长期,积蓄的营养都用来对付夏日的烈阳,叶子又老又涩,东一片西一片,高高低低地散布在地上被晒得发干。

树林里可以供采野菜的地方就这么大,贝莉儿很挑剔地左看看右看看,走了很久背篓里也没有放进多少能吃的东西。直到天色将晚,她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抬手看了看手上的小日晷,还有两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贝莉儿得赶紧回去,但今天的收获很少,她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就这么放弃。

这时她在林间听到鸟叫。贝莉儿循声走入树林深处,高高的树上有一个鸟窝。一只褐白斑纹的大鸟扑棱棱飞走了,贝莉儿思考了一下,决定不能放过这个鸟窝,几个月的野外生活也让她有了些经验,她猜那只鸟是在抱窝的雌鸟,她要想办法看看窝里有什么,如果是刚孵出来的幼鸟那就算她自认倒霉,但如它们还是鸟蛋,哪怕是一个两个也是能带回去补贴伙食的好东西。

不过爬山容易,爬树却麻烦。树干就那么粗,挖个洞出来贝莉儿也踩不上去,万一里面有鸟蛋,她也不能冒着鸟蛋被摔破的风险砍树拿鸟窝。龙鳞刀派不上用场了,贝莉儿试着用吹箭想把鸟窝打下来,但她没怎么练,准头不好,箭夺的一声穿入树干里就消失不见。

总不能放弃,贝莉儿想了想还是决定爬。她放下背篓,手心里抓两把土搓搓手,在旁边找两根藤条拧成一股,绕过树干两边缠两道在手腕上再到手中握牢,然后她就借着藤条的力道,腰腿发力,向树干上一下一下地蹬上去。

这么干听起来轻松却是一个累得令人发指的活。树有十米高,才爬到一半贝莉儿就满身是汗,手臂跟大腿痛得火烧火燎。她疑心是自己发力的部位不对劲,背篓尴尬地顶着屁股随着她的动作一戳一戳的,腰椎也开始痛得厉害。贝莉儿紧了紧手里的藤条,它们太粗糙了,磨得她的手心都是血痕。

贝莉儿咬牙继续往上爬,树干到了有枝叶的地方就好爬得多,她小心地把藤条挂在腰上,自己扶着树干努力往鸟窝那边挪。她有点后悔背着背篓上来了,它太碍事了,一直卡在树枝中间,要贝莉儿左晃右晃地蹭出空间,整棵树危险地摇晃着。

她爬到了鸟窝旁。鸟窝里是五个灰色光洁的小蛋,另外两个刚刚破开,湿漉漉的雏鸟眼睛都没有睁开,身上沾满碎蛋壳,倒在干草叶间发出微弱的鸣叫。唉,幼鸟都孵出来了,剩下的蛋估计也是毛蛋了。贝莉儿有点失望,但又觉得能看见这些雏鸟也算今天没有白爬树一趟。她小心翼翼地一手抓在树枝上稳定,一手努力伸长,一根手指头轻轻摸了摸雏鸟湿湿的头顶。

或许是忙碌多日突然看到这样新生的小生命让她的心情放松下来,贝莉儿停顿了好一会儿都没离开。直到突然“呱——!”空中一声尖利鸣叫,是雌鸟回来了。发现入侵者的它凶狠地朝贝莉儿发出警告的鸣声,敛翅直朝她冲来!“啊!”贝莉儿尖叫一声,雌鸟直直撞到她的脸上,差一点儿她眼珠子就给啄破了!贝莉儿慌里慌张伸手挡着脸,觉得胳膊下又被一撞!她摇晃一下,恐怖的失重感,然后失足直跌下去!

“啊——!!!”砰!贝莉儿滚在地上转了两圈,惊魂未定捂着眼睛喘气,背篓直接摔断了连接的部位滚到一边。雌鸟继续冲下来疾风暴雨地猛啄她!身上剧痛!贝莉儿慌里慌张爬起来就跑,连背篓也来不及拿!直到跑出很远雌鸟才胜利地高叫一声示威,转身飞回去了,贝莉儿跑得气都喘不过来,全身上下都是血道道血点子,被啄破的地方细细的血线流下来,没被啄破的地方发紫,过了一会儿,开始变成一种由内向外紫红白的诡异的彩虹色。

所以还是认了吧,今天就是没有任何收获。贝莉儿哀叹一声,两手空空伤痕累累地回了家。然后她愤而开始练习吹箭,在草地上随机到处竖几个靶子,用木炭画上圆心,每天心血来潮无论走到哪里就摆出帅气pose掏出吹箭往上面一吹。

一个月后贝莉儿终于练成了指哪吹哪的神奇绝技。于是她再次全副武装向树林进发去打猎。首先是惯常去的狩猎地带,野鸡山鼠林雀斑鸠什么的通通来一发。不过她隔三差五的来,现在她脚步一响,小动物们就都知道那个“上门扫荡”的大魔王来了,立刻纷纷走避,贝莉儿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看来今天也收获不足。贝莉儿也不是很沮丧,毕竟家里还有一窝野兔,野鸡也已经抓了两只拔了翅膀羽毛塞在笼子里孵蛋,小黄看守着呢,如果运气好,再过一个月她又会有一窝小鸡。但贝莉儿总是想找些新品种新口味……嗯,纯粹是过去的变故养成的习惯。老实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偶尔打猎换换新口味,也算是熟悉树林,为将来离开原始森林做准备。所以贝莉儿也不打算改变。

然后她在草丛里看到一只鹧鸪。贝莉儿喜出望外地追上去。“咯咯咕!”鹧鸪受惊地扇着翅膀跑远了,贝莉儿赶紧追着撵。

它动作可灵活,又不像野鸡颜色那么鲜艳,贝莉儿终于把它吹死的时候自己也跑得气喘吁吁一身大汗了。“叫你跑,你再跑啊!”她得意地把鹧鸪捡起来放进背篓,然后站起身左右环视想找到回去的路——然后她的脸白了。

她追着鹧鸪跑得太远了,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森林深处。贝莉儿惶恐地看着周围,参天的大树,看不见阳光的阴沉深邃的林间,湿冷的空气下腐蚀着的地上的枯叶,一踩一脚恶心的泥泞感。

——她迷路了。

贝莉儿惊惶地在森林里转悠,抱着希望四处想找到熟悉的路标。她用龙鳞刀做标记认准一个方向走出去,但是每次都是走到一半她就总感觉自己越走越深,不得不害怕地换个方向。最后这附近所有的树木都被贝莉儿刻了一刀,这并没有什么用。

天要黑了,贝莉儿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准备、她停下来,简单地找一些树枝沿着树干搭起木棚,再收集了枯枝生起火,抓一把枝叶把地面的叶子扫干净直到露出土地。她用火把泥土燎一遍,再把龙血草放在上面,然后泥土翻动,十几条黑乎乎的各种虫子从土里爬出来飞速爬远。它们上下起伏的身体和多毛的脚看得贝莉儿毛骨悚然。

而她得将就在这儿度过一夜。

贝莉儿考虑很久要不要吃东西,她害怕这些血腥会引来饥饿的野兽。但是转念一想,她也不能饿着肚子度过一夜,要不真有什么变故都没有力气抵挡。贝莉儿在背篓里挑来拣去,勉强选中了最小的一只山鼠,她尽量低调地把它拿到远处剥皮掏内脏。她口渴得要命,可是没有带水,只能喝一点山鼠的血润润喉。山鼠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血液臭得恶心,她才入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完以后更渴了,肚子抽搐地发疼,而贝莉儿还要赶快把这堆呕吐物清理干净。

……她后悔死了。为什么没有看路呢?一只鹧鸪算什么?什么也不能让她得意忘形迷失道路啊!贝莉儿懊丧也没有用。她赶快地处理完山鼠,拿回来用最快的速度把它烤了吃掉,骨头什么的她都包起来扔在远处,背篓装着所有猎物也都放在远处,里面满是尸体和血,贝莉儿不敢冒险。

夜渐渐深了,林间伸手不见五指,她脸色苍白地靠着树坐着,怀里抱着龙鳞刀,另一只手拿着吹箭。脖子上挂着的小木筒里是混杂着龙血草粉末的神奇溪水——贝莉儿验证过这样混合效果没什么影响,就是之后会很亢奋。

但她现在不敢喝。这是救命的东西,尽管她很困。贝莉儿大睁着眼警惕周围,不时往火里添柴,然后渐渐渐渐地,她睡着了。

半夜贝莉儿听见了声响。悉悉索索,吞咽咀嚼,咬碎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她突然就惊醒了,远处有绿光,一双、两双、三双,绿幽幽的鬼火在空中漂浮,上下飘动。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吃着,吃着贝莉儿背篓里的东西。而还有两双绿光,慢慢地向贝莉儿围拢过来。

她倏地直起身体,火光中露出一头狼的身形,它的嘴角还带着血肉残渣,想必已饱餐一顿,仍不满足地要来试探贝莉儿。它被贝莉儿的动作惊了一下,警惕地后退。“咕呜……”它的喉咙里发出咆哮,嗜血的绿色眼睛贪婪饥渴地望着她。

贝莉儿一身冷汗,和死亡共舞的惊悚让她全身冰冷。她尽量不动声色地贴着树干,慢慢站起来和那头狼对峙。“吼——”头狼发出召唤,绿光们望了过来,黑暗之中,鬼一样的火飘过来,五头狼向贝莉儿围拢,头狼稍微后退出包围圈,在远处睥睨着,掌控战局。贝莉儿颤抖着手,慢慢将吹箭凑到嘴前。

狼们伏下前肢,低下身体,后腿绷紧,野兽们咧开嘴角,露出的锋利牙齿间还有碎皮血肉。

它们已做好准备,随时扑击。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贝莉儿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她使劲咬住吹箭用力一吹!“嗖!”“吼嗷!!!”头狼一声嚎叫,五头狼瞬间扑击上来!

砰!咬中贝莉儿的那头狼突然在空中整个被撕裂开来,发出巨大的爆裂响声!然后第二头被撞飞到一边,第三头倒飞出去,第四头狼和第五头狼没来得及接近,整颗头已经从脖子上撕裂下来滚到一边,狼尸犹在往前冲击,撞到大树上。头狼无声无息地死了,贝莉儿拼命往前冲!

她撞进措手不及的白龙怀里,直接把他撞倒在地。龙鳞箭插在他身上,被贝莉儿死死一抱,噗嗤,箭尾穿透她的肉,也插在了她的身上。

血喷涌出来。贝莉儿痛得脸都扭曲了,一脸一身的冷汗,然后她抬起头,一只手还死死揪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从那柔软华美的长发中撩出自己的脸,那双熟悉银色竖瞳正惊慌地瞪着她。

“哈,白龙。”她得意又冷冷的笑起来。

“抓住你了。”

第33章

玛利多诺多尔有一瞬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半夜他放在人类身上的信标有了警告——他从没想过一直在日落前乖乖回家的人类会在晚上出事, 他以为她仍在小溪边, 那里还留存他的气息, 不应该有危险。因而他犹豫了,来得晚了一些, 五头狼要扑到人类身上将她撕裂,而他只来得及将最近的那张血盆大口撕裂。

随即他中了箭。他没料到人类的武器向他袭击, 措手不及地歪了一下, 然后她径直朝他扑上来,把他撞倒在地。那支箭也插入人类的肩膀, 她挣扎一下, 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他的头发落在她脸上而被她拂开,露出那张寻仇一般的冷笑的脸。“哈,白龙。”她说:“抓住你了。”

她的血鲜红, 流到他身上, 滚烫得惊人。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惊慌失措。这一点都不是他预料到的情形。他瞬间想离开,然后灵魂深处剧烈的震荡,玛利多诺多尔猛地咳嗽起来,满口的血腥味。他这才发现人类正死死拽着他的头发, 他们的伤口还相连着, 他把她也带了回来。错误消耗的魔力太大, 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不堪重负。

而人类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爬上来。她直起身跨坐在他腹上,他动不了, 巨龙被迫在她面前摊开要害,她就像胜利的战士俘虏了她的猎物。漆黑的山洞里没有一丝光,人类喘了口气把箭拔掉,扔到一边,胳膊上还咬着的狼头,她摸索着掰了两下,不得其法,于是从腰带里掏出一块龙鳞割断牙齿。

砰,狼头沉重地从他们身上滚下去,被人类动动腿踹到一边。然后她捏破脖子上的小木筒,水的清凉气味传来,还有龙血草的味道混杂其中——显然她准备万全。水拢在手上有几滴往下流,人类吝啬得一点都不给他,一捧水自己喝了,一捧水涂在伤口上。

她疼痛的喘息渐渐平息下来,之后山洞里有一时的寂静。玛利多诺多尔别过了脸,明明人类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她低下身逼近他的时候眼睛却仿佛真能看见他似的,直视着带着兴师问罪的光辉。

“终于逮着你了,你可真能跑哈。说,你为什么要跑!”

玛利多诺多尔就连那一点明白被愚弄的愤怒都无法燃起。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这是一个饵。狂妄而可恶的人类,她把自己当饵,诱他上钩。巨龙难得的好心竟成了被算计和践踏的烂泥。他应该要咆哮着让她滚,立刻滚回她的小木屋里,而且这辈子休想再叫他关注这个人类一眼。

但是星星逼近到眼前来。玛利多诺多尔抽搐似地抽紧了喉咙。

“放开……我的头发!”

“你想得美!”贝莉儿毫不客气地冷笑,甚至还立刻把头发往手上缠了两圈拽得更紧。他以为她傻,她一放开他头发他还不立刻就跑?她就应该动都不动,把自己当石头压他身上,如果可以她还要再加码,最好把他压死,一了百了。“白龙,你别以为我冒着生命危险进森林过夜只是为了找你说声晚安。”贝莉儿恶狠狠地说。血草起效之前她就已经亢奋得像折了药。在忐忑不安中入睡,和饿狼的对峙,抓住白龙时的千钧一发。她的心脏这时还在刺激地输送大量供血,砰砰砰砰跳得飞快。

“今天咱们最好把这事儿说清楚,说,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