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夫人颔首,“是,老夫人。”
我看了一眼勋世奉,他冰着一张面孔,似乎真的完全不care的样子。
然后,我就看见他把茶杯都放好,来了一句,“既然没什么重要的事,alice和我先回家。”
他人都站起来了,我扯了一下他的袖口,让他停一下。
我看着勋老夫人说,“老夫人,过年,您还是留在纽约吧。外面虽然大雪,但是勋家的宅子大,屋子多,您不在外面散步,在回廊散步也是一样。今年是我第一次进勋家大门过年,要是您老人家不在这里,显得多冷清。再说,要是您怕arthur与cyril兄弟不和,惹您生气,这不是还是夫人在嘛。夫人高贵,为人宽和,再加上执掌勋氏内政多年,经验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无法望其项背的,肯定不会让别人说arthur欺负幼弟,是不是?”
勋夫人盛颐珊似乎刚才正在吃一块马卡龙,我只听见清脆的嘎巴一声,随后就再无声息。
勋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定,她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勋世奉,又看了看我,似乎本来想要先对勋夫人说一句话,不过,她还是开口问勋世奉,“你不是想要先回家吗?这就走吧,现在外面大雪,路不好走,早点走,天还亮着。老四啊,你让司机慢些开,别着急。早些回去吧,啊?”
“……”
勋夫人盛颐珊嚼完了马卡龙,喝口水再开口,“老夫人,alice已经不小了,她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显小,好像才16、7岁的样子,其实都快要23岁了,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做了母亲。今年勋氏的年会还是她来主持比较妥当,毕竟,她是arthur的妻子。只要勋家是老四当家的一天,alice早晚都需要坐上这把椅子,早一天总比晚一天好。”
“这到也是。”老夫人也开始沉吟。
这个时候,应该是我撒乖卖俏,借坡下驴的时机,我,“夫人言重了,勋家有老夫人,夫人两位在,我就是个壁花,贴在一旁凑数的。”
盛颐珊看着我,“alice,我不知道你还熟读兵法,这一招虚虚实实用的真好。”
我摇头,“夫人,我可没看过什么兵法,这一招也不是什么兵法,而是我中学历史学的不错,又喜欢到冉庄游玩,深受革命传统精神的教育,很喜欢游击战,地道战,地雷战,还有……”
我的肩膀忽然被压上一只手,勋世奉低声说,“你脸色很不好看,别说了。”
我停下,喘一口气。本来身体里面似乎一直提调着一口气,现在这样一换,就好像松懈下来,再也提不上去,不过,我还有半句话,怎么也要说出来。
于是,我就休息了10秒,周围倒是安静的很,就看着我,我才张嘴低声说:“老夫人您还是留在纽约过年吧,年底吃饭也是您主持,不然arthur刚结婚您就跑到瑞士去,别有用心的人还以为您的长孙容不下您呢。这不孝的大帽子一扣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arthur是美国人的思维,他不懂其中的轻重厉害,以为父母子女不过是情谊与义务,我可是中国人,我明白的真真切切。父子君臣,这是咱们老祖宗留的规矩,现在破不掉,一万年也破不掉。”
勋老夫人似乎有些动容,但是还是继续犹豫,“这个……可是……”
我,“我知道您担心谁,不过,您想想,事情都过去了,他又有您老人家的呵护,只要他不惹事,没有人会把他怎么着的。”
闻言,勋老夫人叹了口气,“好吧,我留下。”
听到这句话,我就好像全身轻松了一些,向旁边歪了歪,靠在勋世奉身上。
勋老夫人的生意,“老四,当年你爷爷抱你回来的时候让大师算过,说你有福,我当时还想你命格太硬,后来,咱们家又经过哪些事,我以为大师说错了,直到见到alice,……你有福,真的有福。”
随后,我就似乎睡着了,……,也可能是晕了……
那次是萧商第五台手术,他帮一个身体羸弱的年轻母亲做剖腹产,胎儿才7个月,生下来就有心脏病,萧商随后又给那个新生儿做了心脏手术,整整10个小时!
家属们在外面,一群人扛着几面大旗,一面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悬壶济世;另外一面上面写着——妙手回春;最后一面上,写的差不多是:救苦救难,起死回生。医院领导看见了,眉开眼笑的合不上嘴巴,书记舔着肚子面对记者和摄像机笑的一脸的公仆,张嘴就是为人民服务,闭嘴就是人民的疾苦就是我们的疾苦,一位博士出身的领导还能颇有文采的来了一句——’抚我黎庶,宁我子妇’。
没有人知道,原本的主治医生早已放弃,而整个手术是一个实习的大学生做的。这样医院的责任小很多,如果出了任何问题,全部是实习生的问题,但是,一旦手术成功,……,那就是眼前的风光无限。
那个时候我刚好复活节假期回燕城老家,等我在他实习的医院看到他的时候,他就穿着手术的服装,平躺在医院的长椅上,睡的好像安息一般,我走过去,就坐在他平躺的那把长椅上。他的手上已经没有手套,却在手心中攥住一个白丝绢的手帕,像是拿来擦汗的,却一直攥在手心中。丝帕角落上印着红,那是一朵似是而非的桃花,纤薄的丝线顺着红印绣出了一支桃花。
那是,我的口红印,拓在他的丝帕上。
……
我觉得我可能是又快死了,高烧一阵一阵的,把人都烧糊涂了。
眼睛看不太清楚,耳朵听的也是嗡嗡的。
卧室暂时改成了医疗室,各种高精尖的医疗仪器摆在大床周围,我的手臂上被扎了n多了针眼,就为了打点滴。
但是,一管一管药物输进去,还是那样,完全不见好。
几个医生组成了一个小团队,他们还抽了我一管血,分别送到联邦疾病控制部门和勋世奉在欧洲的病毒实验室进行血液中的抗体比对,发现根本没有感染任何知名的或者是不知名的病毒。
诶。
不治之症啊,不治之症。
勋世奉似乎一直都在我身边,我罕见的不糊涂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我抓住自己稀缺的灵台清明的时候,努力对他说,“arthur,……,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随后,我就能清醒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似乎说了什么,我听的有些模糊,不过这里的医生用那种特别遗憾外加悲天悯人的口气告诉我的丈夫,“……少夫人求生意识太弱……勋先生,您最好一直在她身边,有她最亲近的人拉着她,也许会把她从死神手中拉回人间的。最后,我们只能祈祷,愿上帝保佑。”
大脑一直在高速转动。
我一生的片段就好像古老的电影胶片一般,在我眼前快速回放。
勋世奉的手擦过我的眼睛,全是眼泪。
……
很久了,似乎过了很久,我还是能睁开眼睛,并没有死去,却似乎被高烧弄的完全失去了力气,我的身体就好像是被熊熊烈焰焚烧过后的木炭,几乎成为灰烬了。
屋子中很暗,仪器的声音有规律的响着,那是心率的声响,表明我还活着。
勋世奉在昏黄的光线中,似乎依然在工作。
我一动,他就知道了,他放开手中的资料,走过来,手指按在我的额头上,我用力睁开眼睛,才能看到他,……,难以想象干枯憔悴的面孔。
“arthur,……”
“你醒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寂静的深水。
“如果,……我熬不过去,死掉了,……你再找一个好女人,……会心疼你,……不要像我这么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