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鑫错愕道;“你特地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谢怀源冷冷地错开头,掩住眼底的一丝狼狈,自从从温泉庄子里回来他起了道不明的古怪心思,难道要他说他只是突然想见见她?想跟她多说几句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两人才分别不到一个时辰!
只觉得她对自己像是个极大的不确定,靠近了是心烦,离远了是意乱。她待自己好时,他忍不住处处提防,见她对自己与常人无二,又觉得无端恼火。
想到在温泉庄子那段日子,她无一处不细心妥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留心,让他感到莫名的舒适自在,竟头一次生出了我心安处的感觉。
华鑫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追问,只是略有好奇地看他一眼,然后转了话题道;“那两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夫人能同意?”
谢怀源看她一眼道:“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人了,怎么处置自然随你。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言下之意是曹氏的意思已经不是重点了。
提起这个,华鑫忍不住腾腾冒火道;“你倒是说你是怎么想得,你处置这两人应该不难吧?巴巴的送到我这里算什么?!长辈给的人,轻不得重不得,我可怎么办?!”
谢怀源微微错开她的眼睛,想到那个鬼使神差的原因,垂下眼眸道:“你放开了手脚就是,有什么好怕的?”
华鑫撇嘴道:“你说的倒是容易!”她连着呛了他几句,心里的火气出了不少,想着对自己的老板不好太发脾气,软和了口气道:“那两人…我先看几日吧,若是可用的,那就先留着,到时候找两个好人家嫁了,若是冥顽不灵…”她说着也皱起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怀源看她蹙起眉尖,清媚的脸上更添一番缠绵情致,好似低低叙说痴缠的情话,一向波澜不兴的心间没由来的一动,却又更生一股无端烦躁,她说什么全然都没听见,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华鑫话还没说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谢怀源来得也诡异,去得也突然…心想他是不是每个月的日子到了?
她捏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想到自己明个还要去宫里报到,又忍不住发起了大愁。
☆、第23章 女学
明净宽广的堂室里幽幽地吐着龙涎香,从青铜丹顶鹤的香炉里冒出袅袅的烟气,在春日暖阳的熏蒸下让人昏昏欲睡。
一道还带着些稚气的女音干巴巴地响着:“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丑…丑…”
宽阔的堂室里坐着十几个各具风采的女孩——都是高门世家的嫡出女儿,送进宫来教养。最前面站着昭宁公主和一个面色端方,容色郑重的嬷嬷,嬷嬷姓季,规矩最是严整,是专门来教导这一众贵女的。
此时季嬷嬷紧紧拧着眉头,严厉地盯着背书打绊子的昭宁,昭宁心里一哆嗦,嘴上的绊子打得更欢了。
坐在底下的华鑫饱含同情的看了一眼昭宁,难怪她一提起季嬷嬷比提起皇上皇后还害怕。她想了想,看了背对着众人,面对着昭宁的季嬷嬷一眼,右手飞快地把书立起来,立了片刻。昭宁眼神好,余光一扫,立刻道:“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
坐在华鑫旁边的白家小姐白茹看见两人的小动作,捂着嘴偷笑,坐在她身后的沈家闺女沈绘碧掩着嘴似乎也想笑,但又低低咳嗽了几声,后面侍立的一排丫鬟中有一个立刻上前轻轻给她顺气,沈绘碧身子不好,因此季嬷嬷也默许她上课可以使唤丫鬟,其他人则没有那个殊荣了。
华鑫冲着一脸感激的昭宁挥挥手表示小意思,又四面环顾了一圈,心里又是一番感慨。她昨天以为已经把谢老爹和郁喜的心思分析的够透彻了,没想到自己还是太嫩。
这么说吧,她左边的白茹,是太宰家的独孙女,右边的孙倩儿,则是大司空的嫡长女,还有各种道公,辅公家的闺女,大司马家的孙女,个顶个的尊贵。只有她身后的沈绘碧父母双亡,全靠着长公主奶奶才被送进宫来,即使如此,她的身份也平常人家的小姐尊贵上不少。
这些贵女如今日日都在一个宫室学习规矩,一起相伴一起玩耍,朝夕相处久了,总会结识上不少名门闺秀,有几个要好的姐妹,日后总有能互相帮衬的地方,不论是对自身还是对家族都是大有益处的。难怪郁喜当时就红了眼珠,恨不得活吃了她。
她走了一会儿神,却看见昭宁已经回到座位,季嬷嬷犀利的目光一扫,立刻把思绪乱飘的华鑫叫了起来,肃声道:“谢家小姐,你来回答,所谓女四德是什么?”
华鑫温言笑道:“嬷嬷客气了,叫我谢郁陶便可。”看着季嬷嬷紧绷的神色松了松,她走上前几步,正对着众人,看着季嬷嬷转身看着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所谓女四德,即为德、容、言、工,德为第一…”
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长段,兼之态度磊落,声音柔澈动听,季嬷嬷一直绷得死紧的脸也微微和缓,点头赞许道:“说得很好。”
华鑫温婉的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转身下去了。看起来好像她天赋异禀,对各项古代女子课程无师自通,但实际上…她会个鬼。
在刚才季嬷嬷转身的时候,她借机挡住季嬷嬷的视线,昭宁和白茹立刻举起早就准备好的作弊神器——用白布绢缝在最外层的罗裙里打得小抄。于是华鑫记了一半看了一半,居然还真的混过去了。
季嬷嬷看了看一侧的滴漏,又看了看斜射进来的阳光,终于开恩放学。她一走,女孩们都跟飞出了笼子的八哥一样,叽叽喳喳的围在华鑫的身边,逼着她多想几个能作弊的好点子。
华鑫吃逼不过,忙举手投降,说了几个前世的作弊宝典,女孩们这才放过她,三五成群地说笑着离去了,唯独华鑫坐在远原处上不动。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华鑫才招了招手,低声问大力道:“可派了轿子人手来?”
大力摇摇头,华鑫苦笑着连连摇头,看来又是来迟了。她手头仅有的钱都拿到宫里打赏宫人了,曹氏说要给她的青阳公主的嫁妆又迟迟不见影,她现在可谓是捉襟见肘,没钱给随身伺候的人打赏,那些人又欺她在府里不得宠,虽然不敢明着跟她作对,但像日常接送之事却颇为懈怠。
华鑫微微皱着眉头道:“这帮子人拜高踩低,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她肚子里的坏水咕嘟咕嘟地往上冒,脑子里已是出了一个损招来。
大力撇嘴道:“拉倒吧俺的小姐啊,你先想想今个怎么回去吧。”又指着自己摇头道:“你别看俺看着钝,俺心里亮堂着呢,你手里一天没钱,今个整治了明个还是照旧。”
华鑫楞楞地点头道:“有理。”又摇头道:“一码归一码,嫁妆早晚是要讨回来的,整治整治着起子人也是有必要的。”
大力正要问她你是想拍黑砖还是扑麻袋,就看见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道:“小姐,有人来接了。”
华鑫一怔,今个来得倒早,难不成真的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她扶着小丫鬟的手走到出了侧宫门,才看见一架靛蓝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她微微错愕,抬步上车后,果然谢怀源端坐于其上。
谢怀源看到华鑫,却并不多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手示意轿夫起轿。她茫然地看着谢怀源,奇道:“小公爷怎么突然…?”
谢怀源看了她片刻,又慢慢地移开目光,淡淡道:“正好路过而已。”
华鑫两只眼睛都快翻进去了,离这么远怎么路过啊?她正要开口揶挪几句,却发现谢怀源眉宇间有隐隐不快,尼桑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般倒是奇了,她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道:“今日…你怎么了?”
谢怀源淡淡道:“朝堂上的一些事而已。”
华鑫眼珠子转了转,又闭上了嘴。
根据原书剧情,这时候阮梓木和大反派也正是开始撕逼了,阮梓木确实是个人物,谢怀源想利用言官对他施压,他就来了个釜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大力打击一些职位比他低的,属于谢怀源一系的人,面上还做出一副老子刚正不阿的模样。这招虽然铤而走险,但谢怀源却很难再针对他了,不然未免太过刻意。
华鑫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想了想,又是忍不住张开了,却还是没敢问,她表情连续变换,到让谢怀源露出一丝笑容来,不过很快就抿去了,直言道:“你可还记得会稽城里的阮梓木,便是他,如今投靠别人了。”说着,狭长黝黑的眼底不由得露出一丝阴霾来。
华鑫‘哦’了一声道:“那你打算如何?”
谢怀源淡淡一笑,弹了弹修长的手指,就像弹走一粒微小的尘埃:“他有办法,难道我就没有了吗?”
华鑫狗腿道:“那是那是,他跟您比简直是莹烛之辉与皓月之光相较,哪里有的比?”
谢怀源看她一眼,然后就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