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果然,皇后的眼底划过一丝恚怒,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面上波澜不惊,转头对着华鑫温和笑道:“你这孩子,在这也耽搁了许久,快去找昭宁吧,她可等着你呢,省得你们迟了,都挨太傅的手板。”她看到华鑫担忧的看了小喜鹊一眼,微笑道:“本宫一会儿会着人好好照料她的。”

华鑫估摸着这是她应当是被那句‘皇后都要礼让三分’惹毛了,现在打算处置木秀妍,却不想让自己看到的。于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去了,待到走远了,还能听到木秀妍满是不甘地说着‘一个巴掌拍不响’‘明明是她先动的手’之类的话。

华鑫对她的胆色肃然起敬。

她生怕头一天上课就迟到,拉着半梦半醒的昭宁就往天宝苑赶,天宝苑在外宫,距离皇子们住的地方颇近,距离昭宁住的庄和殿却远,两人一通好赶,这才踩着掌事太监敲得连绵玉磬声进了书苑。

此时书苑里已经坐了近十个人,皇子们坐头排,陪读们坐在一边,旁边隔了个屏风,屏风一侧只有两章并排的桌椅,应当是给她和昭宁准备的。

华鑫刚进教室,一看之下就忍不住乐了,没想到尼桑和上回遇到的钟二都在,尼桑随手翻着一本《六韬》,钟二手里拿了个玉管笔在转啊转,看来都是栽在伴读这个大坑里了。

华鑫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尼桑和钟二之外,就属端坐在最前方的一个男子最为出众,他容貌只是清秀,但他吸引人之处不在五官,而是举手投足宛如春风融雪晴翠流波,温和从容,坦荡自然。

昭宁见了他,立刻跑上去见礼,然后撒娇笑道:“四哥哥好久没来寻我了。”

那男子笑道:“本来打算过几日去看你的,没想到你就来了。”

当下华鑫就明白他是谁了,却是皇后的嫡出皇子,昭宁的同胞哥哥——姬奉明。他头上其实也有两个哥哥,不过都夭折了,现在最长的是大皇子,嫡出的是这位四皇子,两人都是储位竞争的强有力人选。

昭宁大概是混熟了,拉着华鑫做介绍,姬奉明微笑着拱手道:“郁陶妹妹。”

华鑫还礼道;“四皇子表兄。”

昭宁拉着华鑫继续介绍,那个还粉嫩嫩一团的正太是十一皇子姬奉贤,还有其他几个来做陪读的世家的公子,除了还在温泉庄子里的大皇子,和几个路都走不稳的小殿下们,龙子们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昭宁笑道:“今个人来得好齐全。”华鑫开始不解其意,后来才明白过来,像是谢怀源等人都有公职在身,不可能日日来,若是遇到公事了,势必要告假的。

华鑫看着昭宁和四皇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亲热劲,又看着自家尼桑跟没看见自己似的低头看书,不由得一阵气闷。

她摆好东西,在位置上坐好,正抬眼看着龙嘴更漏,盘算着还有多长时间太傅才到,忽然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手上托了一盏琥珀色的茶,正逸着袅袅的香气。

华鑫顺着看过去,发现是钟玉正眼含笑意的看着她,温声道:“春饮花茶,可助散去体内的寒邪之气,从而产生阳气。”

钟玉看到华鑫怔愣的看着她,心里微微一笑,上回华鑫无视他的场子果然找回来了,他对女人果然还是无往而不利。

华鑫满脑子转的都是‘隔壁老王隔壁老王隔壁老王隔壁老王’,然后深觉得此人没品,其实好色倒也并非稀罕事,只是惦记人家老婆未免太过无德,她想了想,不怀好意地笑着道:“钟叔叔到底是年纪大些,做事周全,换了我就想不到,郁陶先在此谢过了。”

华鑫看着钟玉痛心疾首的表情,心里默默地念:对,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第29章 上课

钟玉叹了口气,一脸‘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表情离去了,华鑫嘴欠又无聊地又阴损一个人成功,四面环顾之时,颇有一种当年孔明舌战群儒的风采,她左右看了看,大生独孤求败的寂寞。

又等了片刻,一个身穿朝服的白胡子老头夹着书本前来,老头子鹤发童颜,虽已经年老,但顾盼之间神采威势不减,此人乃是当朝太傅魏凉,三朝元老,两任帝师,据说当今天子见了他都得怕上三分,至今年纪一大把,仍然奋斗在第一线。

魏太傅看着一众学生见过礼,这才捻了捻胡须,微笑着示意大家坐下,略微说了几句开场白,就直奔主题。这魏太傅讲经简直跟念经一般,不但内容枯燥无趣,句句都是儒家大道理,而且三句不离子曰,说话还都是‘之乎者也’,明明是寥寥几十个字的内容,他非能从先秦夏桀暴政一直讲到当今祖皇帝的仁政,不时还要插几句先贤大圣的论述。

更难的是,他还飘飘然乎自我陶醉,浑然不管底下的学生走出去的神犹如脱缰的野狗一样一去不复返。

华鑫终于明白昭宁那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究竟从何而来了,春天本就容易春困,偏这魏太傅的声音直如最好的催眠曲。她听得百无聊赖,终究一时手痒,从抽兜里抽出一张草纸涂涂抹抹,不过片刻,一袭女人的衣裙出炉,她在脸的位置戳了个洞,然后递给昭和,指了指魏太傅。

昭宁把脸的位置对准魏太傅,然后比了比,手一抖,趴在桌子上无声地狂笑起来,她提笔发挥,在上面又画了乌云一般高高堆起的发髻,上面乱七八糟插了一大堆步摇发钗,珠花玉翠,然后递给华鑫,两人抱着肚子对视无声地大笑起来。

昭宁秉持着有福同享的精神,隔着屏风就递给四皇子,后者似乎想笑,然后又硬是忍住了,坐在他左侧的姬奉贤好奇地伸头一看,终于忍不桩噗嗤’一声,这一声好比在琵琶曲里突然出现了一声二胡,本来是魏太傅一人独奏,突然加了一声不和谐的杂音。

魏太傅本来正和先贤大圣们做着高度的灵魂交流,正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听到这一声,立刻回过神来,瞪着十一皇子道:“殿下因何发笑?”

别说十一皇子了,就是他老子周成帝见了魏太傅,都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小正太吓得手一抖,本来准备藏起来的纸就飘飘悠悠地落到地上,魏太傅拧着眉毛捡起一看,登时大怒道:“这时谁干的?!”

华鑫暗叫一声不好,和昭宁面面相觑,低着头坚决不开口。

那边魏太傅还在一脸痛心疾首的发飙,怒道:“尔等不学无术,不学无术!对着圣人之经典,还能做出如此宵小之事,简直没有心肝!”他吹胡子瞪眼地发了一会儿飙,才举着这张纸,怒声问道:“这是何人所为?!”

华鑫和昭宁依然缩着头不吭声,其余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承认,魏太傅转了一会儿,恼火道:“好好好,既然众位都是不敢当之人,那就今日都不要回去了,什么时候这事情水落石出,什么时候再回去!”

华鑫和昭宁对视了一眼,都吓出了一头冷汗。那屏风不大,四皇子转头看到自己妹妹一脸慌张,叹了口气正要认下,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道淡薄的声音:“回太傅,是我画的。”

华鑫头脑飞转正想着怎么让两人蒙混过去,听见这声音,魂儿都吓飞了一半。

谢怀源斜了一眼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的华鑫,眼光似有嗔怪,却没有多少恼火。华鑫心里却更是紧张,生怕这老头一时兴起打了尼桑的手板,她咬着牙正想站出来认了,就听见魏太傅问道:“当真是你?”

他手里还举着华鑫和昭宁的杰作,面色满都是不信。他虽年老却又不糊涂,谢怀源才不是干出这等无聊事的人,那就好比道士念佛经一样不靠谱,但是谁能让他这么做呢?老头子小眼睛闪了闪,目光落到做贼心虚的华鑫身上。

魏太傅心里叹了口气,他德隆望尊,自然不可能小女孩计较,心里那点火也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他心知谢怀源是要认到底,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把大学抄上十遍,明日上朝时交给我。”

谢怀源道了声‘是’,又坐下了。魏太傅又捧起书本,继续念天书,华鑫这回却不敢再闹出幺蛾子了。

好容易熬到下课,华鑫一脸歉疚地挪阿挪,挪到谢怀源身边,低声歉然道:“都是我的不是。”

谢怀源忽然轻笑了下,反问道:“仅仅如此?”

华鑫想了想道:“我帮你抄?”

谢怀源抿了抿唇,表情忽然一冷:“不必。”心里却又升起一股别样的烦躁来。

华鑫见他表情变换,只当他是平白背了个黑锅心里不爽,因此还是十分殷勤地帮他收拾东西。谢怀源见她收拾的细致,连边边角角都叠好摆整齐,无不精心,心中又稍稍适意了些。

天宝苑的一侧是可供吃饭的食斋,华鑫懒得跟曹氏母女共桌吃饭,一边吃脑子里还得想她们说的话的意思是否暗藏机锋,吃的人耳乏心累,所以干脆跟尼桑到食斋蹭饭,昭宁见她留下,便也留下来用膳。

华鑫挨着谢怀源坐下,发现这桌子颇为小巧精致,两个人坐下堪堪坐满,宫里做出的饭食颇有水准,首先端上的一道一品攒盒龙凤描金龙盘柱已经精致非凡了,接下来又摆了几样正菜,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看得她食指大动。

不过这时菜还未上齐,大家都没有动筷,她也不好太过饕餮,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谢怀源的旁边做淑女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