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咱们该去镇上检查了,可惜这边没有b超检查,要不然还能看看孩子在肚子里是怎么个情况。”
怀孩子最怕的就是缺氧跟脐带缠颈,好在张主任介绍的那位老中医能从孕妇的脉象上诊断出孩子是否出现了问题。
不过祁云还是不放心,现在没问题,谁知道什么时候孩子调皮转来转去就出问题了呢?所以上次祁云带着江画眉去镇上老中医家诊脉检查胎儿之后,每个月祁云都会带江画眉去让老中医看至少两回,确保孩子没问题。
听见祁云又担心起孩子的问题,江画眉果断转移了话题,主要是祁云表现得太“多愁善感”了,总会时不时的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担心孩子这样了那样了,比她这个肚子里揣着娃的亲妈都还要发愁。
之前孩子没动的时候还好,祁云还是那个温和体贴但是也没有过分担心的性子,那时候江画眉都能感觉到其实祁云对孩子除了责任感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那会儿江画眉还很是担心了一番,可自从摸到孩子动了,祁云简直秒变傻爸爸,每天开始给孩子讲故事聊天甚至唱歌。
也是托了孩子的福,江画眉这会儿才知道祁云唱歌很好听,甚至偶尔还能来两段强调古怪但又带着特殊韵味儿的曲儿。
祁云说是什么京剧粤剧歌剧啥的,反正江画眉听不懂,不过她家阿云说这样可以提前让孩子增长见识以后兴趣爱好更广泛,所以江画眉也就欣然接受了。
不管多古怪的事儿,只要祁云提到是为了孩子好,江画眉总会全心全意去相信并且认真配合。
江画眉转移话题祁云也不是察觉不到,只是这会儿心里有事,也没那心思去逗小姑娘了,摇着蒲扇随着江画眉的话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一直到江画眉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祁云这才放下蒲扇弯腰把江画眉小心翼翼的从藤椅上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这会儿正是傍晚快要太阳落山的时候,闷热的天儿没有一丝凉风,泥巴修成的老房子窗户很小,呆在房间里反而没有外面的树荫下来得凉快。
所以祁云就在院子外面一点的竹林下给放了一张用石头自己搭的石桌子,拎着小凳子再摆长竹子躺椅,祁云就能在这里陪江画眉纳凉。
如今学校已经放假了,曾老他们也从学校回归到下地干活挣工分上头去了,不过现在村里不少人但凡有孩子上小学的都是在曾老他们手下学习,对待曾老他们这群人大家态度都不错,李晓冬这会儿给照顾照顾安排轻巧的活儿大家也不会有意见。
祁云不去上课之后也基本上有他能干的活儿都会跟着一起上工,不过七月里祁云能做的活也屈指可数,基本上是干两三天歇两三天,倒是也不耽搁他照顾家里以及跑镇上。
蝉子知唔知吖的叫唤着到了七月末,这日祁云赶了大早蹬着自行车照旧去了镇上拿报纸,到了书店那眼镜老板就已经等着了,柜台边还反常的围了很多人。
“这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呀,田山地震了?”
“是啊,这可是昨儿半夜加急印出来的特刊报,那报纸内容可是从平城发电报发过来的!”
“咋我们这地儿没感觉呢?”
“大爷,咱们这里离得远!”
祁云隐约听见地震,顿时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不顾把柜台挤得水泄不通的老头老太太们。
老板看见祁云过来了,脸上不由露出点尴尬来,连忙把被这些人展开的报纸胡乱叠了几下递给祁云,“各位大爷让让啊,这报纸是祁先生订的。”
祁云也不多说别的,拿到报纸连忙就站在那里展开,迅速从标题找到他想要看的内容。
昨夜凌晨一点多田山发生7.8级大地震,因时间地点的特殊性,距离报纸定下内容进行印刷时已经增加到了数万人,失踪人口十几万人。
田山本身就是个工业大城市,前线目前还没有发回中心城市照片,报纸上只刊登了几张外围图片。
只是外围就能看见地面大距离裂缝跟几乎瞬间推平的屋舍,中心地带的情况可想而知。
肺部尖锐的剧痛让祁云回过神,狠狠的吸了口气缓解刚才因忘记呼吸造成的肺痛感,也是这时候祁云才发现自己捏着报纸的手居然抖得不成样子。
祁云深吸一口气竭力缓解情绪,周围也有识字的人眯着眼睛看清了内容,那些死亡人数失踪人口以及图片,让原本还抱着看稀罕心态的他们心里变得沉重起来。
祁云觉得自己这瞬间想了很多,可事实上似乎又是完全空白的。
之前知道是一回事,无法改变这种历史性灾难的无力感也让祁云这段时间烦躁不安,可现在真的得到了消息,那些无力感好似就成了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
祁云唰啦捏着报纸挤开人群拔腿就往公社那边冲,这会儿公社的领导们有些都还没来上班点卯,来得最早的张主任这会儿也才刚打湿了抹布站在办公桌前擦椅子。
祁云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啪一声将报纸拍到了张主任面前,自己撑着桌沿喘着气,“主任,北边的田山发生了大地震,我想要批条子招志愿者迅速募捐粮食衣物送过去参与灾后救援!”
张主任一愣,迟疑了一下,扔下抹布拿起了报纸,祁云思维似乎瞬间就清明了,一边有条不紊的说着募捐的安排以及北上的计划。
“祁云,我知道你是个爱国的有志青年,可是那边现在很危险,咱们募捐物资送过去可以,毕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是......”
“主任,我要去!”
祁云不能做到提前让更多的人避开这场灾难,但是他希望自己活在这个时代,能够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哪怕是伪善的“自我救赎”,前世今生,祁云第一次有非要去做的事,那种强烈的感情似乎在看见报纸上那一连串数字以及图片的时候瞬间觉醒,并且蔓延得疯狂无比。
张主任盯着祁云双眼看了半晌,最后妥协的叹了口气,“好吧,我现在就去给书记联系,募捐的事还要再商量一下,如果能行的话我们会迅速通知各大队队长上来开会。”
像是公社这样的政府办公处已经有电话了,张主任说着话一边去了隔壁龚书记的办公室拿了电话往市里拨电话。
龚书记又去了市里做汇报,好在张主任还知道该往哪儿打电话。
祁云心急,也顾不上站在这里等了,先蹬着自行车去找郑凯旋,募捐的事主要还是需要郑凯旋帮忙,上面领导都是发号施令的,这类工作执行人员依旧是红袖章这边,祁云要先去跟郑凯旋那里通个气儿,后续工作也能做得更快更完善。
对于祁云的想法,龚书记那边迅速做出决断,人还在赶回来的路上,郑凯旋这边就得了命令派人分散至各个生产队接队长上来开会。
郑凯旋其实对于这种以身犯险去救人的事没多大兴趣,可看见一向稳重自信的兄弟居然变得这么焦急迫切,那种为灾难第一线恕不相识的人的担心清晰可辨,郑凯旋再也说不出劝祁云的话,心里也被感染得沉甸甸的。
祁云三天两夜都没有回去,家里还是李晓冬当天开完会回去之后带的口信。
“老祁,我问过人了,田山在北方,单单是路上转来转去一个来回就要一个多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弟妹今年十月里就要生了吧?”
一切加班加点的准备妥当之后,郑凯旋看着满眼血丝的祁云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要再说其他劝的话郑凯旋实在说不出口,祁云这人往日里多讲究啊,头发总是柔顺的,衣裳也都是整洁的。
可现在大热天的祁云却一直没换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没时间去打理,便是连随手扒拉几下估计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