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望了一眼,从前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掠而过。
蔺北行的心神一荡,低声道:“是,我是从荒蛮之地出来的,难得尔沅弟看得起我,叫我一声蔺大哥。”
“可不敢当,蔺世子,哦不对,”萧阮想了起来,前几日启元帝已经正式颁旨,册封蔺北行承袭了王位,此时的蔺北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安王了,“蔺王爷,现在不比往日,京城上下,谁还敢看不起你?我也不敢再腆着脸称兄道弟了。”
蔺北行终于忍不住了。
这几日来,萧阮对他的冷淡和疏远,已经到了他能接受的极限,他真想回到那天重见萧阮的夜晚,把那个冷冰冰地喊出“萧二姑娘”的自己抽上一顿。
“尔沅弟,前几日是我不对,”他低声下气地道歉,“那晚我听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心里生气,以为你……你有了别的靠山不想理我了,心里一生气就说错了话。你别再叫我蔺世子,也别叫我蔺王爷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没睡好,连做梦都听到你在叫我蔺世子,一着急就醒过来了。”
萧阮绷着脸不说话。
跟在身后的陈碑之在旁边忍着笑,凑上来替自家王爷说话:“萧二姑娘,这个我可以作证,我家王爷这几日的起床气十分厉害,我和平宁见了都想要绕着跑,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根子出在二姑娘……哦不,二公子身上。”
“滚。”蔺北行踹了他一脚。
陈碑之呲着牙跑开了,还回头冲着萧阮做了个鬼脸。
萧阮的脸绷不住了。
蔺北行趁机恳求:“再叫我一声蔺大哥听听,好不好?”
“那你以后不要和我乱发脾气了。”萧阮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
也不知道怎么了,蔺北行对她冷冰冰凶巴巴的,她好像特别难受。
蔺北行想了想道;“要我再乱发脾气,你就拿皮鞭抽我一顿。”
萧阮掩着嘴轻笑了起来:“蔺大哥,你可真逗,我要是拿皮鞭抽你,你手下那个姓贺的,只怕要冲上来把我生吞活剥了。”
天气寒冷,两人边走边聊,没一会儿,萧阮的脸颊和鼻尖便被寒风吹得红了。
蔺北行有心想要再多和她呆一会儿,却也有些舍不得了,恋恋不舍地把她送上了马车,叮嘱了一句:“你别太担心你祖父和大哥,那边的形势虽然危急,但据我的线报,你祖父还有余力应对,应当能撑到援军到的时候。”
有他这么一句话,萧阮的心放下了大半。
翌日便是小年夜了。
这个小年夜过得分外没有滋味,萧府和公主府上下都没有了节日的氛围,连春联都贴得有气无力。
按照惯例,小年夜的时候皇家会办一场家宴,今年虽然情势不好,但启元帝却不愿在蔺北行面前掉了皇家的脸面,宫宴照例举行,办得还甚为隆重,把京城中叫得上号的皇族都叫进了宫里。
快到申末的时候,宫里派人接周荇宜入宫,萧阮原本把周荇宜送出门外就要回去了,来的公公却笑着道:“萧二姑娘,陛下特意说了,请你陪着大长公主一起去。”
宫宴设在东福殿,周荇宜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些人在了,平王妃也在,大家一起见了礼,萧阮往四下一看:“咦,卫哲呢?”
“别提了,”平王妃半是埋怨半是自豪,“这一阵子快要过年了,京兆府也不知怎么的忙得不行,卫哲他好几次都夜深了才回来,今天也要晚点才能到了。”
“周大哥有出息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脸上有光。”萧阮笑着道,“现在你子女双全,周大哥敬重你,平王爷又独宠你一个,连个通房都没有,全京城的女子只怕都要羡慕死你了。”
平王妃在年中的时候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全家人都如珠如宝地疼爱。几年前平王妃嫁给平王爷时,两人不仅相差了十五年,而且还有一个已经十七岁的纨绔继子,所有人都对这桩亲事不看好,等着看笑话,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最为和美的一家人。
两个人正说着悄悄话呢,皇后娘娘出来了,身旁一左一右跟着崔茱儿和韩良娣,宾客们纷纷簇拥了上去见礼。
萧阮见完礼便退了下来,刚要去找和太妃们说话的周荇宜,身后有个内侍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萧二姑娘,云公公请你到外头来说两句话。”
云珛找她干什么?难道是周卫旻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萧阮心里一急,快步跟着内侍到了门外庭院里,定睛一看,哪有什么云珛,居然是周卫熹站在树下等她。
周卫熹背着双手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缘故,那目光看过来有些阴森。
萧阮心里“咯噔”了一下,定了定神:“太子殿下为何要哄我?”
“我不假云公公的名义,难道阮妹妹会出来见我吗?”周卫熹冷冷地道,“我就想问阮妹妹一句,为什么我一片赤诚待你,你却反而屡次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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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萧阮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周卫熹一直对她心怀不轨,成天“阮妹妹”长,“阮妹妹”短地哄她,今天突然反常地责问,一定是因为前一阵子率军出征一事。
可是那日在南书房中只有她、启元帝、云珛三人,周卫熹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
启元帝不可能会告诉周卫熹换了主帅的原因是她的劝谏,云珛更不可能了,他是周卫旻的人,怎么也不会去向周卫熹示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萧阮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镇定自若地朝着周卫熹行了礼:“太子殿下这是听了谁的撺掇?陛下对殿下寄予了厚望,殿下未来是要承继大统的,我祖父也向来对殿下赞赏有加,我是吃错了什么药,要在陛下面前说殿下的坏话?”
周卫熹的眼中犹疑了一下。
他听到密报也是不信,反复问了两次,这才暴怒不已,觉得自己一片深情碰到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恨不得立刻折了萧阮的翅膀,把她抓到自己身旁好好教训一番。
可萧阮这副不慌不乱的模样,丝毫没有被戳穿后的狼狈,难道密报有误?
“你别再骗我了,”周卫熹计上心来,半真半假地试探,“是父皇告诉我的,你力荐老四去江南平叛,难道父皇还会骗我?”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萧阮轻笑了起来,“殿下真是误会了,想必是陛下这些日子为了江南之事忧心,只对你说了头,没有说尾。陛下当日问我时,我的确觉得是四殿下去比较合适。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随便领军出征?太子殿下对祖父、对江山社稷的一腔热血,让人敬佩,但是刀枪无眼,这要是有个万一,让我和祖父如何自处?陛下英明神武,心里头定下的人选怎么可能让我区区一名女子左右?想必陛下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希望太子殿下去涉险,舍不得太子,所以我一提,陛下便定下四殿下了。”
周卫熹心里信了几分。
这说辞和启元帝的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