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2 / 2)

静如和尚对丑丑说,主持发话了,让寺里完全配合她,需要什么就说话。丑丑告诉他,需要一个单独的空房,还需要一口大缸,她要在缸里配药,然后让每个病人进来泡澡。

寺里准备去了,陈木道长和我们打过招呼,他要带着学员们下山。我和丑丑,还有侯厂长把他们送出去,众人离别,陈木道长说,等你们治好病了,他再领学员上来接,大病初愈,也要好好休息,走一趟山太累,身体受不了。

侯厂长千恩万谢。即将下山时,陈木道长叫住丑丑,问道:“丑丑姑娘,刚才僧人说悟禅大师回来了,为什么你不和那些和尚说,要去见他呢?”

丑丑笑笑说:“还有这么多人的病没有治呢,治好了再说也不晚。”

陈木道长迎着山风看着她,好半天点点头:“好吧。”他对我抱拳:“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带着学员们下山去了。

今天过于仓促是不能治病,大家正好都歇歇。到了晚上,僧人们把饭菜拿来。都是粗茶淡饭,稀饭饼子大咸菜,爱吃不吃。

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吃得难以下咽,可谁也不敢提出异议,瞪着眼往下咽。

我和丑丑避开众人,从寺里出来,到外面开阔之地看山中夜景。晚上夕阳在天,天边是火烧云,这里没有任何的建筑物,视线极为通透,能看到远处昏暗中滚滚而动的云海。

丑丑拉着我的手,深深吸了口气:“这里真美。我真是想不到,数天前我还在柬埔寨的地洞,现在却在中国的高山之上。”

“是啊,人生境遇想不到的。”我说:“如果有可能,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再也不下山了。”

“我其实见不见到悟禅大师都可以。”丑丑说。

我看着她:“你这么虔诚留在寺里,为什么又说这样的话?”

丑丑看着渐渐昏黑的天空,迎着山风说:“人活着只要有一天快乐一天就好,不必强要追求什么。比如说留在这里,整天修行,避开了人情世故,远离了世俗的欢乐,时间久了,人也失去了本性,变成了异类。我不想这样,我还向往俗世的生活呢。”

“好,好,姑娘有这么一番话,便足以追古人之风。”身后有人说话。

我们回头看过去,身后站着一个光头,看不出是不是僧人,因为穿着一身俗世衣服,牛仔裤长袖衫,背着手笑眯眯看着我们。

“您是?”我尝试着问。

“这座庙是我的,我是悟禅大师。”他笑。

我和丑丑一惊,我们情不自禁松开互相拉着的手。悟禅大师看起来不像是得道高人,他长得很面嫩,像是个高中生,可眼角已有鱼尾纹,皱纹也出来了,能看出此人饱经风霜。

在我心目中悟禅大师那是高不可攀,没想到会这么平易近人。我甚至有点怀疑他的身份。

我和丑丑互相看看,丑丑比我聪明,走过去双手合十:“悟禅大师,你好。”

我迟疑着,也跟着双手合十打招呼。

悟禅大师看我们,“我说你们两个不要拘谨,名头只是个名相,我就是我。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一直以来想拜会我的丑丑吧?”

丑丑笑嘻嘻说:“正是我。”她好奇地说:“悟禅大师,我现在已经六十岁了,为什么你还叫我姑娘呢?”

“你本来就是姑娘,”悟禅大师说:“我如果连你是不是姑娘都看不出来,哪还谈得上什么大师。”他哈哈笑了一会儿,“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时间法术反噬,要解决这件事不难,可以让你恢复起码三十年的青春,但也不是没有代价。”

“你说啊。”丑丑说。

悟禅大师说:“你是从三十年前开始修时间法术的,所以要恢复到那个时候,像是数据还原,你的记忆也会回到三十年前。”

“什么意思?”丑丑听不明白。

悟禅大师略一沉吟:“也就是说,等我帮你治疗之后,你的记忆会回到三十年前。这以后三十年,你的所见所闻,都不会再存在,随着逝去的时间一起消散。”

丑丑明白过来,转过头看我,轻轻说道:“我连他也不会认识吗?”

悟禅大师点点头:“三十年前他还未存在你的世界里,自然不会认得。”

丑丑看着我,突然说:“那我不治了。”

我赶忙拦住她:“别,别,丑丑,你不必为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算你真的到时候不认识我了,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这不算什么大事,治好你的反噬才是最重要的。”

悟禅大师笑眯眯看着我们,并没有插话。

丑丑看着我:“或许到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是有感情的,到时候如果没了感情怎么办?”

“既然现在都有感情,那又何必畏惧以后没感情?”我说。

我说的这么光辉灿烂,其实我是真怕丑丑放弃治疗,她如果真为了我而放弃,那我会背负太重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一直以来就是我所回避的。

丑丑看看我,莞尔一笑,轻轻说道:“你说得对。”

她这一笑,竟然有着十几岁少女般的清纯。我看着她的脸颊,忽然明白,一个人的年龄真就不是那幅皮囊决定的,而是心态。

丑丑对悟禅大师说,我接受治疗。

悟禅大师笑:“多少人想找我看病,入其门而不得,我现在还得上赶着询问你们想不想被我治。有趣,有趣。”

他背着手,顺着山间小路走远,那地方我走过,明明是一条绝路,可眼见得悟禅大师走过去,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觉得有趣,赶忙过去看,小路的尽头是栏杆围住,外面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看不到尽头的云海,悟禅大师已经无影无踪而去。

“真是个神人啊。”我喃喃。

“管他是不是神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恩人。”丑丑说。

我看着她,叹了一声:“你真是通透,我不如你。”

晚上天意渐凉,我和丑丑回到寺里,一进院子,就看到那些人都在,直眉瞪眼瞅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