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不惜一切爬到了如今的地位,此刻却又要亲手毁了能给她依托的皇儿,又是为了什么?
白拂与司季夏不明白的,便是云绿水为何会在他们这两个不相干的人面前说这些,难道她不怕他们对她不利?
又或者说,她没有打算让他们再活着走出这座芳兰宫,是以她敢在他们面前说这些?
“如今呢,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地位,所以,你也就没用了。”云绿水还是在帮莫子健擦汗,可不管她怎么擦,都擦不净莫子健额上的冷汗,索性不擦了,将帕子扔到了莫子健身上,“就像你觉得别人对你没有了用处那样,你对我来说,也没有用处了。”
“一个对自己没有用处的人,皇儿通常会怎么处理?”云绿水那能让万千男人颠倒的温婉笑容让莫子健浑身僵了,脑子嗡嗡作响,一盘混沌。
而云绿水这么多话说下来,对莫子健打击最大的,莫过于那一句“你的母亲其实是一个平民”,因为他自认凤子龙孙高人一等一向视百姓肮脏如粪土,他如何能接受得了他其实也是他一直以来所认为的肮脏粪土?
“九殿下处理无用之人的办法,娘娘还用得着问么?”就在这时,一直没在这长廊上出现的薛妙手冷冷一声嘲讽,踩着黑暗慢慢朝这中庭里唯一火光的方向走来。
薛妙手走得很慢,可她每走一步,莫子健的身子就猛地抖上一抖,好像朝他走来是一头巨大的食人凶兽,令他胆战心惊。
薛妙手走到云绿水身旁停了下来,却是不看地上狼狈不堪恐惧不已的莫子健,而是看向一旁的司季夏,竟是客气地问道:“公子还想要怎样来处理咱们高贵的九皇子殿下?若是公子觉得这么就够了的话,剩下的就交给我了如何?”
“这里是芳兰宫,姑姑想要做的事情,应当不需要问在下才是。”司季夏缓缓转回身,重新看向游廊里侧,看向薛妙手。
薛妙手伸手去捡司季夏扔下的那柄匕首,笑了笑,看向莫子健,用染血的匕首轻拍着他的脸颊,似叹息般道:“说你十恶不赦,你还算不上,说你没有罪,这也更算不上,你这样无用的人,该是怎么处理才好?”
“你一直将我视为一条狗,如今被狗俯视的感觉怎么样?好玩儿么?”
“你……”莫子健嚅着唇,可他才吐出一个字,便见他双目陡然睁放至最大,惊恐万状,再没了下一个字。
因为薛妙手手中的那把匕首,已然正正扎进了他的咽喉,匕刃完全没入他的脖子中,就像将他活生生地钉在了地面上。
薛妙手似在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好歹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就不慢慢折磨你了,你也没有让我折磨的价值,就这么让你去吧。”
匕首入喉,如钉子一般,将莫子健钉在了地上。
只见他双目睁凸,如他方才杀死的那三名宫人一般,死不瞑目。
他或许永远也没有想过他的命其实也如蝼蚁一样,某些人让他生他就生,让他死他就必须得死,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与他有任何一句解释。
因为他的命,从来就不属于他自己。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如今知道了,却也没用了。
一个死了的人,连自己得没有用了,知道再多的事情,又有何用?
云绿水一直在笑着,温温柔柔地浅浅笑着,仿佛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仿佛她的眼前什么都没有在发生一样。
白拂不是第一次见到云绿水,但他此时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可怕。
就算不是亲生骨肉,然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却能像掐断一株没有血肉的竹子一般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断气,非但如此,还依旧能笑得温柔,这样的女人,根本就让人猜摸不透。
正因为猜摸不透,所以才可怕,也更可怕。
莫子健的双眼就这么睁凸着,没有人伸手为他将眼睑阖上,薛妙手没有这么做,云绿水也没有这么做。
因为莫子健,的确该死。
中庭里忽然变得沉静,恍如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人说话,似乎连呼吸声得听闻不到。
“姑姑——姑姑——”忽然有宫人急切的声音响起,伴着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有宫人朝游廊这儿跑来。
“姑姑——陛下来看娘娘了!”
白拂抱着瑶琴的手蓦地一颤。
司季夏转身往后殿的方向走去,速度迅疾。
☆、098、局与局,局中人
“姑姑——陛下来看娘娘了!”宫人手里举着一架灯台,正脚步匆匆地往游廊这儿来,语气也匆匆。
白拂在听到宫人这一紧张急切的声音时,抱着瑶琴的手蓦地一抖。
司季夏则是迅速转身,掠往后殿方向。
他的剑,他的琴,还在后殿门边。
宫人急匆匆地朝薛妙手跑来,却又在看到地上莫子健的尸体及还蹲在莫子健身旁的薛妙手和云绿水时猛然停住脚步,吓煞了神,面色倏地刷白,拿着灯台的手颤抖不已,一瞬间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娘娘……姑,姑姑……?”
宫人被眼前所见吓住了。
这样的场景,任是任何人看到了,都会被吓到。
而这样的场景,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
且看到这样场景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宫人被自己所见吓得两脚钉在了原地,动也动不了,只能定在那儿惊骇不已地看着云绿水和薛妙手。
只见薛妙手正慢慢站起身,走到了宫人面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神色冷淡地问宫人道:“哦?王上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