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身侧的屋顶上落下一人,也没戴帽子,黑发上落了斑斑点点的雪片,显然已经在屋外待了一阵子了。
萧谨容认得这是跟在太子身边的方砚,奇道:“殿下已经走了。”
方砚窘迫地点头,也没管脑袋上的雪,提气往皇宫方向追去——看这样子,竟似失职落单了。
方砚走得极快,须臾间便消失在雪地里,连脚印也没留下一个。
萧谨容却暗暗摇头,心道下回可得提醒一下太子,这个贴身暗卫,功夫虽然好,恐怕不是那么称职。
车轮粼粼,邵萱萱忍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又蹭到了秦晅身旁,猫一样蜷缩进他怀里,肩膀不时哆嗦一下。
这样示弱的模样是秦晅乐见的,揽着她微微掀开了帘子,道旁白茫茫一片,落雪纷纷,行人几乎绝迹。
“醒了吧?”他眯着眼睛看着残阳下的雪景,“醒了就同我说说话。”
怀里的人没有吭声,呼吸却明显急促了起来。
秦晅低下头,正见她拿眼睛努力往上瞪着自己。
乌黑的眼睛因了情(和谐)欲而沾染上了一层湿润的水汽,眼眸深处却没一点儿喜色,清洌洌、冷冰冰,月下青水上叫冰凝固的卵石一样的彻骨。
秦晅被看出了莫名的火气,语气立刻又糟糕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是你自己缠着我的?现在反倒来怪我?”
邵萱萱低下头,拿头顶对着他。
这种人,这种人……
一直到马车进了宫门了,他才又说道:“我之前说的话,还是作数的。”
邵萱萱还是没吭声,身体显然还是没平复下来,他试探着将手从她衣服里探进去,也被遭到抵抗。
细碎的呼吸声平缓之后,邵萱萱又是那副“咱们也不过有点肉(和谐)体关系”的不合作态度。
秦晅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自然地从贞洁烈女的思维里摆脱出来了——发生这种事情,不该老老实实顺着他听他的话好好伺候着免得被用过就抛吗?
他有些恶意地提醒道:“今晚是方砚轮值,你可别想着再去骗他。”
邵萱萱猛地抬起头,视线凌厉而直白地流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你这种人,注定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你,就是当上了皇帝,也得每天担心受怕,活不痛快——你上辈子也这样惹人厌吧?所以才一点儿留恋都没有,恐怕连亲生父母都讨厌你吧,这么想做别人,怎么急着想把别人的人生给接手过来。你以为你换一层皮囊就能讨人喜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老太后依旧不喜欢你,皇帝也不喜欢你,齐王也不喜欢你,那是别人的奶奶,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叔叔,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冒牌货……”
秦晅抬手就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又一巴掌。
邵萱萱脑袋一偏,重重地撞在车壁上,终于一动不动地闭上了嘴巴。
☆、第五十七回残阳
“聂姑娘,聂姑娘……”邵萱萱睁开眼睛,就见张舜端着东西弯腰看着她,“你醒了?”
邵萱萱挣扎了一下,后脑勺就疼得要命,伸手一摸,老大一个包。
“哎,太医说了,不能摸,慢慢养着就好了。”
邵萱萱挣扎着要起身,头晕乎乎的,稍微一动就听到“哗啦啦”的声响。什么东西在响,风铃?下雨了?
她低下头,才发现脚腕上居然箍着一只精铁打制的脚镣,下面接着银色的细铁。
那暴雨一样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她吃了一惊,撑着手肘要跳下床,张舜想要阻拦,被她一把推开,托盘和碗碟都砸在了地上。
“你不要太……”张舜话说到一半,又沉默了,弯腰去收拾东西。
不要得寸进尺?不要恃宠而骄?
好像都不合适,她连那“寸”都还没得到,更遑论“宠”。
邵萱萱扯了几下链子,脑袋疼得厉害,靠着床头想要维持一下精神:“张公公,为什么把我锁起来?是……他的意思?”
张舜瞥了她一眼,没吭声——他其实也很想知道,也不知这位是哪里惹到了太子,突然就被下药,下完药么滚滚床单好像也是和好了的节奏,结果从马车上下来,突然就又被关到了这里。
太子殿下做过的恶劣事情是不少啦,但是宠幸完就关起来,也就只此一位了。
邵萱萱动了动脚,铁链哗哗直响,苦笑着腹诽:麻痹睡过了不负责也就算了,还弄根链条给栓起来是怎么回事!
秦晅,我是你养的狗吗?
张舜后面的话她也懒得听下去了,一来是累,二来时觉得没必要。水也不想喝,饭也没胃口吃,只是不肯好好躺回被子里去,时不时就要去拽那根链子,把脚踝都弄破了皮。
张舜无奈地带着破碗破杯子走了,邵萱萱便又昏昏沉沉睡着了,再醒来,窗户纸都已经被夕阳染红,显然已经到了傍晚。
她打了个喷嚏,裹着被子爬下床,想要试试细链的长度。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堪堪只能走到,距离房门两步的距离。邵萱萱蹲下来往外看了几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干脆直接趴到地上,伸手去够门。
手指扣住门扉,用力一拉,又是一声听着就烦躁的金属撞击声。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她吁了口气,也懒得起来,裹紧被子,就那么躺着。从她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可以透过木门狭窄的缝隙看到半沉下去的太阳,暖融融、黄澄澄,像是一颗巨大的咸蛋黄。
还是超市货架标价最高那一排里,印着流着红橙色蛋黄油的那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