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少年走进屋子里,从怀里先掏出了那几个银锭子,想给女人好好瞧瞧。

女人这才睁开眼,面色发白,感觉已经命不久矣。

她得了很严重的病,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可她放心不下眼前的这个孩子。

摸着他的脸,女人喘了一口气,终于慢慢地开口说话了:“世帆,你去哪了,怎的到现在才回来?”

梁世帆沉默地看着她,胸口的帕子好像有些烫。

第16章

“娘,先不要说话。”手里的银锭子有些沉,屋外日头正高,斜斜地照进屋里来。窗扇被日光剪成了一道道影子,投在地上,横竖不一。

梁世帆有些激动:“娘,您快看,我们有钱了,我就可以去城里请大夫过来,给娘治病了。”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正要起身离开,榻上的女人终于颤巍巍地起了身,凝视着他:“告诉娘,你哪来的钱。”

梁世帆答不上来,紧抿着唇。

“说话!你哪来的钱!”还是这么多的钱,王氏不相信,他能在短短半日之间弄到这么多的银子。

如果没有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是不可能办到的。

王氏面露忧愁,伤心不已:“你哪里弄来的银子,告诉娘,你是不是抢来的。”

梁世帆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娘察觉到了。甚至王氏一眼注意到他胸前被马蹄踢踏过的痕迹。

王氏让他把衣服脱下来瞧瞧。

梁世帆慌张地摁住胸口,再次跪到地上:“娘,不管钱是怎么来的,只要您的病能好,儿子就算是赔上这一条命,都要把您治好!”

“说什么浑话!”王氏还是伤心,“若是你手里的那些银子,是不义之财,你就得还回去。”

梁世帆轻抿嘴角,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许久以后才低着头冷冷一笑:“他们那些当官的富贵人家,只少这点银两又有什么干系。谁不知道他们的钱都是从百姓的身上鱼肉来的,搜刮民脂民膏,却不闻不问百姓的死活。说什么天下太平,笑话,当今之世,有多少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为了躲避官府的征税,多少人流离失所。”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他们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锦衣玉食,镶金戴玉地在豪门大院里好好活着。我是从他们的身上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钱,我没有错。”

王氏闻声默然垂泪,半晌,才说道:“你出去吧,娘现在不想见到你。你已经忘记了你父亲临终时说的话,是我没有好好养大你,我对不起你父亲。”

见他没有动,王氏补充了一句:“出去。”

梁世帆摇摇站了起来,双肩已经端不平了,王氏说他忘了,其实他没有忘,父亲临终时交代的话,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勿做小人。

但是他爹的那一套,在当今这个世上早就不管用了。否则他爹也不会惨死在小人的手里。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怎么快速地赚取银两,也试图打扮成乞丐沿街乞讨。效果甚微。

后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计策。临近新年了,不少人家总喜欢上山拜拜佛,烧烧香什么。

与其给佛祖香火钱,不如给他。没想到好运气真的给他撞见了。

躲在树林里,远远的,马蹄声哒哒地来,他略微一瞧,等了许久之后,终于迎来一辆一看便是达官显贵出来的马车。他设局拦了马车,受了重伤,从那些官家老太太、小姐手里得到了补偿,也算扯平了。他本就不欠她们什么。而那个怒斥他的丫鬟更让他明白了一点,这人活在世上,也分三六五等,没有一定地位,连富贵人家里的一个小小婢子,也能视他为最劣等的存在。要么比人强,要么遭践踏。

梁世帆很快恢复了平静,王氏翻了身,背对着他,梁世帆静静看了一眼,目光低垂,阳光透过漏窗洒在他的肩上,似乎想将他的身影拢进暗影里。许久以后,他只说了一声:“我去城里,给娘抓几副药来。娘您先好好歇着,务必等我回来。”

……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坐落着永安寺的山脚下。

说是山,近看倒也没有那么巍峨了。从山脚一路蜿蜒至上,隐隐能见到树林掩映下的几座庙。永安寺周围群山环绕,山上种植了许多连冬天也碧绿常青的树木,在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快近晌午,日头高照在天空,几束浮云如同几尾游鱼,无意间闯入了一汪蓝得能见底的清潭里。

青石板铺的道路一路往上,马夫和马匹无法再一同前行了,停靠在山脚下等待她们,薛妈妈搀着顾老太太,桃枝也牵住顾云瑶的手。说是来上香,顾云瑶许久没闻见外头的新鲜空气,心情有些舒畅。

迈着两条小腿,一边往上爬,一边观察山中翠林的景象。桃枝的步伐迈得比她大,却都快赶不上她的脚步了。

“姐儿慢点。”

桃枝喘了几口气,额上已经生了汗。

不久以后,顾云瑶还撇开了她的手,爬得更利索了。

桃枝在后面追了几步。担心她因贪玩而忽略了脚下,摔着哪里。

顾老太太和薛妈妈走在后面,两个人在说些悄悄话。

方才的事让薛妈妈印象深刻,那少年竟然真被一些银钱打发了,有些佩服顾老太太的老谋深算。

薛妈妈道:“其实那银两也可以不赔,他是笃定了我们会赔才这么做,若要报官,我们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在京中的官位,也不用怕他。”

在车里,桃枝也一直在说这件事,觉得瑶姐儿不该对那个讹钱的小子那么好,赔什么银两,那是正中了少年的下怀。

顾老太太深吸了口气,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刚才小小一团的顾云瑶,还缩在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颈依偎着她,显得那么的孤苦无依。这个小孙女,从小没有生母庇佑,父亲也不疼她,作为唯一与她亲近的老人,还能陪她多久?

顾老太太又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最近的她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薛妈妈只好点点头。

顾云瑶沿着石梯迈步,很快小孩与成人的优劣已见分晓。被桃枝抓住的时候,顾云瑶从她眼里看到了许多担忧:“姐儿慢些跑,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对不起啊,桃枝。”顾云瑶回牵住她的手,这件事确实是她错了,一时高兴,有些大意,害得身边的人开始担心她。

她之前一直是个病秧子,上一世也是如此,六岁以前只能被拘在屋子里不能出来,最多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父亲不常来看她,印象中“相敬如宾”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父亲和惠姨娘的,以前她不懂,长大以后开始明辨是非。知道她不受宠,不过也没甚关系了。更重要的是惜取眼前人。

顾云瑶规矩地等了一会儿,顾老太太和薛妈妈终于来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