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谨白这才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雁回只是低头摆弄着衣角,良久,方低声嗫嚅道:“我断了一个坏人改过自新的路。我现在大概……也成了坏人了。”
俞谨白又问:“你是断了哪个坏人的路?那坏人以前做了什么?”
杨雁回这次再没心思跟他说了,只道:“你别问了,与你不相干。”
沉默半晌,她又问:“你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俞谨白道:“原本想下河抓几条鱼来吃。”
杨雁回笑问道:“你还吃鱼?我瞧着你倒像是个鲤鱼精变的,六次看到你,倒有四次离水不远。可巧你还姓鱼。”
俞谨白笑道:“我们见了六次么?妹妹记得真清楚。”
这家伙又不正经了!杨雁回真想踢他一脚!她又抬眸看了下四周,这里视野开阔,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天上那太阳的方位……
她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午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杨雁回猛的站起来:“我得回去了,我爹娘该着急了。”
她走了没两步,便觉得左脚大脚趾处被牵扯的越发疼痛。低头一看,却见葱绿色的绣鞋鞋尖处,洇出一小点血迹。
俞谨白自然也看见了,忙道:“想是脚趾甲断了吧?”
杨雁回觉得自己真是够倒霉,一张小脸不由皱成一团———想想还有那么长的路,她怎么回家啊?
俞谨白这次的动作小心多了,扶她坐回去,口里仍是道:“雁回妹妹的自省方式果然深刻。”
杨雁回:“……”
俞谨白蹲下来,单膝跪地,捧了她受伤的脚,让她踩在他膝上,开始动手脱她鞋袜。
杨雁回又羞又急,直拿手推他肩头。若非知道他没有歹意,她简直恨不能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踹开她。这要是被人看到,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俞谨白只得道:“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你了。”
杨雁回:“……”立刻安静了。
俞谨白这才顺利脱了她的鞋袜,袜子被褪下的一刻,似是蹭到了伤口,杨雁回疼得一阵抽气。
俞谨白将她一只纤柔小巧,白如玉,嫩如笋的肉嘟嘟小脚丫子握在手里,赞道:“雁回妹妹的脚生得真好看。”
杨雁回终是没忍住,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踹了他肩头一下子。
俞谨白对杨雁回的行为甚是不满,但瞥一眼她大脚趾头上断了一半的脚趾甲,指缝里还流了几滴血,便决定不跟有伤在身的小女孩计较,仍旧低头看她伤势。
杨雁回看着他肩头上赫然多出来的鞋印,忽然吃吃笑起来。
俞谨白便抬头问道:“你是不疼了吧?”笑得这么开心。
杨雁回立刻蹙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疼。”
俞谨白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来,道:“这个是止疼的,我身上只带了这个药。你回去后,自己把断掉的趾甲剪掉,用清水洗一洗,再……”
杨雁回忙道:“我知道怎么弄。”他再这么啰啰嗦嗦下去,万一有人来了,看到就不妙了。
俞谨白这才往她伤口上撒了些细细白白的药面,又问她要了一条手帕,撕下来一条,在她大脚趾上小心缠了两圈。杨雁回初时痛得哇哇叫,不过片刻工夫,便一点也不痛了,只觉得伤口处凉飕飕的。
待俞谨白给她小心穿好鞋袜,杨雁回起身试着走了几步。若是脚步放轻些,虽还是有一点轻微的痛觉,好歹也能走回去了。她忙向俞谨白道了谢,又同他道别。
俞谨白便叹道:“还是这么没良心,又急着要走。咱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我做了一回大夫,你做了一回伤患罢了。便是给人看到……”
杨雁回道:“我就说你非礼我。”
俞谨白:“……”把你脚丫子上的药粉还给我!
杨雁回又道:“总之一定要先保住我自己的清白名声。至于你,反正跑得快,别人想逮住小流氓教训一顿,也抓不着你。”
俞谨白:“……”我为什么要救这么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杨雁回看着一脸郁闷的俞谨白,顿时心情大好,自顾自往家去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俞谨白肩头上的鞋印,噗嗤笑了一下,这才又继续往家去了。
俞谨白看到那回眸一笑,仿佛被柔柔的春风轻轻拂过面颊一般,又好像看到满树桃花忽然盛放如云霞一般,痴了半晌——雁回妹妹笑起来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呀。
待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又傻又没出息,只得冲着杨雁回的背影又喊了一嗓子:“记住啊,千万莫跟人说你见过我。”这才匆匆往育婴堂的方向去了。
到了育婴堂后,他先是进了厨房,搜罗出半个玉米饼子吃了,这才觉得肚子不饿了。再回想一下阿四阿五做出来的黑乎乎的红烧肉,似乎还挺馋人的……
俞谨白又找来云泽云浩,三个半大孩子开始在厨房里叽叽咕咕起来。
先是俞谨白问:“你们可知道青梅村杨家?”
“当然知道”云泽道,“你买鱼的鱼塘,就是杨家的。”
云浩道:“废话,俞大哥肯定知道那是杨家的鱼塘。”说到这里,云浩清清嗓子,“咳咳,我听说,杨家有个女儿,生得别提多好看了。人人都夸她模样好,而且年岁越大,那模样越好看,如今已是三里五乡数得着的小美人了。人都说,要不了几年,只怕要出落的天仙一样。听得我都想找个机会,见识一番。”
俞谨白一把圈过云浩,将他脑袋按在胁下:“不许打她主意。”
“咳咳,咳咳咳”云浩这回是真咳嗽了,“我绝不打她主意……”
俞谨白这才放人了。
云泽已听得快笑死了,忽又指了指俞谨白肩头:“俞大哥,这该不是姓杨的小嫂子踢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