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庆不免有些无语。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杨庆究竟是如何考虑。
说他不懂?可他却事事清楚;说他明白,但做出的决定,却让人不知所措。
不过有一点,李言庆也算是看懂了:想要杨庆出兵,绝对不可能!
心里暗自苦笑,脸上却是一副赞同之色。
他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大都督,如若能不出兵,而使蚁贼大乱,不战自退,大都督以为如何?”
“哦?”
杨庆眼睛一亮,“贤侄,计将安出?”
李言庆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此计能否成功。但若能计成,则蚁贼也许会出现内讧,到时候自然而然,让出金堤关。只是,要想成此计,还需大都督配合,给予一些必要支持。”
“但不知,是何支持?”
李言庆起身,来到杨庆身边,在他耳边低声嘀咕。
杨庆一开始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可听着听着,却不由自主的轻轻点头,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贤侄此计,甚妙!”
他低头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若蚁贼退走,贤侄当为首功。”
首功?
李言庆无奈苦笑:这种功劳,我宁可不要……若非你胆小如鼠,李密焉能猖狂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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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取金堤关,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对瓦岗军而言,都是极大的鼓励。
裴行俨虽然没有被杀死,但那只是对瓦岗军的将领们而言。于普通士卒,能攻取关城,无疑是巨大的胜利。尽管最终的结果有些不如意,可那又算得了什么?金堤关,已经被我们攻占。
不仅仅是普通的士兵,包括许多瓦岗军的将领在内,也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最后一段失败。
当晚,瓦岗军在金堤关上,纵情狂欢。
不过李密却不敢大意,而是带着人,严密监视虎牢关的一举一动。
别看他嘴巴上信誓旦旦,说这个无能,那个无胆。在心里面,李密也着实担心。如果隋军发动反击,凭六大郎将之勇,再加上那个神神秘秘,据说还精通妖法的李言庆,他也只能多加一份小心。毕竟,对于李言庆这个人,李密心里还真没把握,或者说,他了解的不多。
这也不能怪李密小觑李言庆,实在是……
杨玄感之乱的时候,李言庆才十六岁。即便他有偌大声名,李密也不可能对他过于重视。
等他想要重视言庆的时候,杨玄感已经败了!
李密东躲藏省了两年多,而李言庆更是闭门不与任何人接触,低调的好像快要被人遗忘一样。如果不是麒麟馆恰到好处的吸引了人们的关注,也许三年过后,李言庆真的会被人忘记。
杨庆,不敢反击!
那么李言庆呢?
李密这心里,又怎能不担心?
和李密一样提心吊胆的,还有程知节。
两人轮流值守,直到天将大亮,才算放下心。
“铁牛,我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情,立刻通知我。”
李密熬了一夜,实在有点撑不住了。于是和程咬金交代了一下,自顾自的返回军帐去休息。
可是,李密前脚刚走,翟让后脚就派人前来替换程咬金。
先是一场恶战,而后又一整夜没有休息,程咬金也着实有些顶不住了。于是和那替换的人交代一番,也就下去歇息。但是他却忘记了,前来接替他值守的人,是翟让派来,又怎可能在意李密的交代?
正午时分,虎牢关方向的官道上,来了一行人。
为首是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在金堤关卷洞外早早下马,拱手道:“荥阳大都督门下书佐许敬宗,奉大都督之名,特来拜会大将军。还请将军通禀一声,大都督有要事和将军商议。”
值守的人,在瓦岗寨中也不过是一名小校,那当得起将军称呼?
许敬宗恭恭敬敬,顿时令那门伯心内开怀。不过在脸上,他还是表现出倨傲之色,扬起下巴,冷声道:“在这里等着,我且去通禀大将军……不过大将军能不能见你,却不能保证。”
“还请将军多多费心。”
许敬宗说着话,上前一步,趁人不注意,把一枚金饼塞进那小校手中。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黄金!
小校的脸上,顿时多出几分暖意。
“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动。”
说完,他就赶往中军大帐通禀。
而许敬宗则老老实实的呆在卷洞外,一副很拘束的模样,让其他值守的瓦岗军,也对他放松了警惕。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校回来。
“大将军今天心情不差,你随我来……不过见到大将军后,还要多小心些,可不要说错了话。”
“那是,那是,多谢将军提点。”
两人行走间,许敬宗有塞了一枚金饼给那小校,让那小校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来到中军大帐里,翟让和他的兄长翟弘,以及单雄信等一干亲信心腹,端坐其中。
许敬宗连忙上前见礼,恭恭敬敬的说:“小生是奉了大都督之命,有重要书信,呈交于大将军。”
说着话,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小生来之前,大都督曾有嘱托,说大将军虽占领了金堤关,但大都督并无怪罪之意。而且大将军的美意,大都督也非常感激。只是六大军府郎将,如今齐聚虎牢关,誓要复夺金堤,和大将军决一死战。
大都督说,六大军府郎将,皆有背景。
特别是裴老虎裴行俨,其父乃右监门大将军,执掌东都戍卫。河洛四十余府兵马,皆由其父节制。裴老虎言,要请其父出兵,夺取金堤关,马踏瓦岗寨……不过大都督已经阻拦下来。”
这一句话,说的翟让等人,顿时色变。
府兵的战斗力,他们已经领教。和早先那些乡勇,完全不属于一个层次。
别看瓦岗寨有兵马无数,可是……如果对方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决战,四十余府兵马,等于近五万正规军。瓦岗寨能否抵挡住五万正规军的冲击?翟让这心里面,可是着实没有底儿。
许敬宗说:“大都督的意思是,大将军若要立威,则目的已经达到。
若为了求财,大都督可奉上粮草五千石,辎重若干,以振大将军之威。但是,大将军还需尽快让出金堤关,否则大都督也无法再压制住六大郎将。六大军府虽归于大都督节制,可若他们得到十二卫府的命令,到时候连大都督,也无法阻拦……大都督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翟让几人,也不禁连连点头。
不过就这么轻易退走,翟让也不太情愿。
他接过书信之后,并没有立刻阅读,而是放在身前书案上,胳膊肘压在信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让出金堤关,也并非不可以。
只是为攻取这金堤关,我瓦岗上下费了不少心思,损耗钱粮无数。只区区五千石粮食就让我们退走……呵呵,大都督莫不是以为,打发叫花子吗?荥阳乃东都屏障,河洛重地。更兼兴设洛口仓,五千石粮草……大都督的诚意太少,恐怕我难以从命。回去告诉你家大都督,五万石粮草,外加十万贯,我立刻退兵,绝不反悔。如若大都督不肯答应,那休怪本将军……”
许敬宗顿时流露出为难之色。
“这个……小生还需回去,和大都督商议。”
翟让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和大都督商议,五万石粮草,十万贯,断不能少了!”
声色俱厉,言语中带着恐吓之意。
许敬宗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连连点头,转身就要走。
翟让冷笑一声,这才拿起书信。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黑脸顿时变得通红。
“且慢!”
单雄信垫步上前,一把攫住许敬宗的衣服领子,把许敬宗给拽了回来。
许敬宗吓坏了,腿都站不直,哆嗦不停。若非单雄信架着他,只怕连站立都不太可能了……“大,大,大将军有,有,有何吩咐?”
翟让站起身来,绕过书案,来到许敬宗的跟前,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带着浓浓的怒意。
“这封信,是给谁的?”
淡淡的杀意涌动,令许敬宗脸色惨白。
“当然,当然是与大将军。”
“那我问你,你口中的大将军,又是何人?”
许敬宗总算是稳住心神,不过声音还有些颤抖,“大都督说,大将军就是蒲山公……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