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也不由得皱眉,“她们竟然狂傲到如此地步去?”
如嫔努力想笑,却着实笑不出来,“……她们一向如此。”
廿廿便也点头,“她们既然仗恃着家中曾出过孝贤纯皇后……那我想想,一般的大臣之女,想必也更不入她们的眼去。”
廿廿想了想,随即笑笑,“那也好办,便在宗室女中为你兄弟挑选一个媳妇儿去就是。此事我会留意,你安心就是。”
如嫔这才长舒一口气,跪倒在地,便不顾头上钿子,这便要向廿廿碰头谢恩去。
廿廿忙叫月桂给扶住了,含笑道,“方才你离了养心殿奔寿康宫去,皇上便叫鄂罗哩来传了话儿,我知道你向皇上请求挪宫之事了。”
如嫔尴尬了下儿,赶紧道,“……因八公主是不足月早产下来的,身子根基便有些弱,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夜晚间睡不踏实,时常夜半哭叫。”
“孩子小,嫔妾拿她着实没有办法。又怕她吵醒了您和四阿哥去……这便忖着,莫不如还是挪出储秀宫去……”
廿廿怜惜地叹息,“傻妹妹,你这便外道了。八公主便不是我所出,却也是我的皇女;再说孩子们都才几个月大,夜晚哭都是再寻常不过。我自己也带着四阿哥呢,我如何不明白孩子们的这些情形去?故此我非但不介意,反倒夜晚间能听见孩子们的动静,心下倒觉着是满足的。”
廿廿含笑抬眸望向窗外,“咱们这个宫里,已经有太多年没听见过小婴孩儿的哭声了,好容易听见,稀罕还来不及,哪儿还能怕吵了去?”
“……这世上的额娘啊,哪儿有嫌弃自己家孩子吵的呢?”
如嫔尴尬得满面绯红,低低垂了头,正使劲儿想着该如何回应。倒是廿廿缓缓笑了,“不过,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情。毕竟你现在已经在嫔位,还跟着一起住着,倒叫你觉着不自在。”
“咱们宫里也正巧儿有那么多宫里没有个当家主事的,你既然已经进封嫔位,理应去掌理一宫事务才是,也算是能为我分担了。”
如嫔就更是说不出话来。
廿廿一根指头儿撑着额角,认真地想了想,“……从前我将你托付给吉嫔,叫你跟着吉嫔住在钟粹宫,就是因为觉着吉嫔能护着你,叫你在后宫里能避开那些零零碎碎的事儿去。“
“可是如今你已经在嫔位,便要你自己来顶门立户去。可是若将你随便挪到哪个宫里去,不经挑选与你同住的人的话,我便是不为你着想,也得为咱们八公主多想一层去不是?”
廿廿吐了口气,“我忖着你寻常都是与芸贵人交好,也恰好她如今独住在永寿宫里,你若搬过去与她做伴儿,想来倒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最近,也方便皇上去看望八公主不是?”
廿廿说着便露出了笑容来,“我已经叫鄂罗哩回了皇上,就叫你挪去永寿宫吧,你自己觉着可好?”
如嫔微微怔了怔,不过随即却也赶忙行礼谢恩,“皇后娘娘的安排,自然就是最好的安排,嫔妾和八公主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廿廿便一拍掌,“那就好。我已经叫他们去知会芸贵人和内务府了,只等你点了头,这就叫他们张罗着给你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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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嫔告退回自己的配殿去,待得走出皇后的寝宫门槛儿,松一口气,却又紧跟着另外提了一口气去。
她也说不上她今儿这算是如愿以偿,还是情非所愿去了。
她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的卧房,坐下,发了一会子呆。
月桐和星溪两个在她眼前进进出出的,又是张罗着给她更衣,又是传膳的。
她只在旁冷眼旁观着月桐的一举一动。
荣常在的话在她耳畔几番起伏,叫她原本已经笃定的心,却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原本因为那八哥儿的死,月柳吃了个大瘪,她替月桐出了口大气去,她相信月桐心下对她已经生出了忠诚来。
可是……终究这后宫之中就没有吃素的,个个儿都是人精,况且这月桐原本是皇后娘娘挑选出来,且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儿这些年了……她这会子也忽然越加地不敢确定,她终究有没有本事收服月桐的心,她又是否当真叫月桐死心塌地了?
窗外头,宫殿监奉了内务府的差使,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外给她搬东西。
这些陈设物件儿等,既是她的,就自然跟着她一块儿走。可是,人呢?她倘若从储秀宫挪走了,月桐究竟是跟着她走,还是给留下来?
她颇有些为难。
荣常在的话有理,可是她却又舍不得身边儿能有个对皇后极为了解的人……这轻重利害之间,叫她当真难以取舍。
“主子?”倒是月桐自己先问出来了,“……可是奴才哪儿做的不对,叫主子不高兴了?”
如嫔尴尬一笑,赶忙摆手,“我是在为了姐姐的去留而踌躇啊。”这倒也是真话。
她说着亲自起身来,握住了月桐的手去,“我这一走了,姐姐可该怎么办?姐姐是随我去,还是留下来?皇后娘娘也未曾给个明白的示下,叫我心下七上八下的,倒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静静抬眸,凝住月桐去,“……一切自然都是皇后娘娘做主,可是既然皇后娘娘还没明白示下之前,我倒想知道姐姐你自己心下是怎么想的?”
她说着苦笑了声儿,“我虽人微言轻,也左右不了什么去,不过我至少想知道姐姐的心意。”
月桐轻轻咬住了嘴唇,眼中现出片刻的迷茫。
如嫔便垂下眼帘去,“姐姐有话直说就好。不管姐姐做什么打算,我自都是能体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