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个石刻竟也成了朝廷的一种赏赐,在顾昭看来,赵淳润这厮竟然是越来越会省钱了。
啊!
呸!!
这事儿流行起来没两年,如今凡举是个大家大户,先要看家里的门第之外,还要看他家有没有洞。
这些人,包括顾昭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真的是办成了。
大梁书刻就这样奇迹般以星火燎原之势成为一种文化,还发展出了各种流派,非但是文化,几千年,甚至万年之后,无数王朝湮灭,而大梁朝还真是借了这些石刻书的光芒,奇迹般的保留下了最宝贵的一笔历史财富。
而这笔财富,使得关山附近的人,光干旅游业就吃了万年祖宗赏的旅游饭。
当然,赵淳润,顾昭这两个名字,也就这样犹如石刻一般的留了下来,捎带还有顾昭他爹顾狻猊。
自关山工程开始动工,它自然也成了很神圣的地方,最先来的是金山主,这老头自打知道这事儿,就开始跟朝廷申请金山石刻,不过,这一次,赵淳润吊着他,竟不允许。
无它,天下石刻人人去得,以金山那种传统的小气劲儿,天下读书人凭啥去看?你既不开放,我就不赏这个面子。
赵淳润想着,这个脸面留待阿秀登基,他来给吧。
却说,顾昭来到二十里地以外的关山,天色已然是申时初刻,下得车来,那边看工程的家将顾槐子早就候着,见顾昭下车,这才来报说,才将燕王带着一群人上山了。又说,二老爷府上的孙少爷顾允清在家里山下庄子里住了有半个月了,来的时候,孙少爷还带了足足有十车的书简。
顾昭听完就笑了:“排着呗,以后的事儿,谁知道谁做主呢?这人啊!肠子的弯弯都长的不一样,圣上定的目录要最少刻上十年去,先贤们又是十年,到那时候,都尘归尘土归土了,真有意思!我都没想!他到早早的排上队了!他算老几!”
顾槐子低头陪着笑,他能说什么,七爷的嘴巴就向来没客气过,非但不客气,还恶毒的很。
金山主的面子都能驳了,二老太爷又算什么呢,如今他百事不如意,爵也让了,兵也不领了,朝上用的可是五爷。
顾昭上了滑竿,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山上抬,这一路,除五车宽的上山青石台阶外,道路两边皆是石刻圣人像的巨大石胚,圣人像后,是从附近拉来的田土覆盖,土上种植桃李树,象征桃李满天下之意。
如今,那些树木还未长成,圣人像也没起几座,不过,按照这些圣人的出生年限,已然排了位置。
最底下的两位圣人一位是造字的,一位是造笔的,以后圣人排到这一代,顾昭还想将这一代造纸的匠人也给立个小像……
将匠人留在这里,也算是顾昭为了天下匠人谋求福利的一个大工程了。他想着,凭你那一代的当权者,除现代外,凭谁上台拉拢的亦不过是天下的读书人。
如今他将关山腹内掏出来的巨石,全部雕成各代读书人的先圣,看谁上台敢来这里折腾。
事实上,还真没人敢来折腾,只是此间有个笑话,只可惜顾昭自己是听不到了。
关山石刻刻到第四十洞的时候,顾昭去世,后世不敢破坏他生前制定的规划图,便在不远处的青龙爪,折腾出了第二座洞刻,那边是谁当权,谁去立一番石像,等再有人推翻这个王朝,石像自然是全部推掉,再来一次。
如此竟推了十六次,这才完整的保存下来。后世有个词儿,名曰:推十六次!这句话象征着王朝更替,岁月无常。
一路被抬着上山,看工程顺利,顾昭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好,如今关山才开采到了第二洞,工程进行的细腻而缓慢。因他不想留下一个类似于为了开运河,修建陵墓而劳民伤财的名声,他这里便严格的制定了规格,那就是,在关山工程的石匠工人不得超过五千这个数儿。
细水长流才是真正做人的态度,什么事儿啊在顾昭看来做大了,那都没好事儿,这是血淋淋的历史教训。
这一群人上到半山,便遇上了赵元秀一行人,顾昭下了滑竿,当着众人他便与赵元秀行了半礼,赵元秀与他品阶差不多,贵在血统。
赵元秀当着人也是彬彬有礼的回了半礼之后,这才打发了众人远远跟着,爷俩这才有说有笑的拾阶而上。
顾昭笑眯眯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十一岁的赵元秀如今已然长大,更是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的父亲了。
这娃不若他父亲那般情深,命相更比他父亲好上百倍去,除六岁之前他有些颠簸之外,六岁之后,皇帝观是赵淳润为他打开的,世界观是顾昭为他打开的。
相对比头上那两位,赵元秀接收到的教育绝对与众不同,他所有的课程中,金山主他们所推崇的古老的皇帝教学他学的最少,如今,他是每一年按照顾昭推荐的地方出去一次。
顾昭是这样想的,你不能像古老的华夏传统皇帝一般就以为你站在世界的中心,你就以为你是正当中了。
你得出去,你要去看看世界有多大,知道海的那边有多么宽广,你必须要明白,你今后要争戈的土地在哪一片,你还要明白,你管的那些人,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就是顾昭想的世界观。
如此,燕王每年都要出去浪荡小半年,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寻常的人世间活着。
待他回来,赵淳润又会带着他批阅奏折,手把手的带他做实习皇帝。
其实,明面上的兄弟三人无论怎么看,赵元秀血统最低,天份也是最低的,可,由于他接受的教育不同,站的台阶不一样,自然看得风景也是不一样的。
就这般,他远远拉开了与那两位的距离。
多年前,十六岁的赵元秀在一次远行当中,遇到了他的初恋,那年他假装寒门学子,化名顾秀,在远山书院读书,读书期间,赵元秀爱上了自己老师的女儿,他想娶她。
作为皇帝的赵淳润自然是不想儿子娶这样的女子,可当年顾昭说了一句话,这话是这样的:
他又不靠联姻讨好谁,咱们这一辈子就若老鼠一般的不敢站在台面上,难不成你还想折腾他?
于是,赵元秀便找了三王里门第最低的妻子。
顾昭原以为这小子这辈子是个挚情挚爱的,可谁也没想到,这闸门一开,三五年之内,他总能整回一位“挚爱”来。
这下子,顾昭怒了,提着板子追着他满院子跑,硬生生的打了他一顿不说,父子俩还进行了有关于爱情与家庭的一次长谈。
当然,这里顾昭也不能说赵元秀错了,赵元秀,其实就是封建时代的一个典型的皇帝型人格。
爷俩拾阶而上,顾昭没吭气,赵元秀便开始汇报事情,想叫小爹爹拿个主意,在他心里小爹爹就是“娘”,是世界上最最心疼他,最最怜惜他的人,他能自由自在的跟“娘”撒娇,跟“娘”要他的私房,能跟“娘”唠叨心里话……
他心里清楚着呢!小时候夜里做噩梦,一哭,没多久就能听到门响,然后他小爹爹披着衣裳,蓬着头发,反穿着鞋子跑过来,先是上下将他摸一便,接着抱着他一边哼歌一边安慰。
世界上,谁能这样?也就是“娘”了,再没有像小爹爹这样全心全意心疼他的人了。
“小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