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温凉随手可得的书屋以及书楼后,温凉的作息在慢慢恢复。庄子上的时光总是悠闲的,没有了京中那紧张的气氛,便是绿意都有些松懈下来。
西山庄子外面一直有人在巡视,庄子内也都是府内带来的精干,因而庄子的步调一直安逸。看起来就像是极其普通的生活了。
清晨,温凉起身时,正好比往常的时间稍早。他换上衣服后便径直走到了屋外,打算自个打水。绿意正好端着铜盆从外面进来,连忙上前阻止,“先生,还是奴婢来吧。”
温凉低头看了眼井边粗大的麻绳,又看了眼绿意的手腕,撒手把木桶丢了下去,拽着末端的麻绳道,“我自个来。”
绿意无果,只能站在边上看着。温凉好歹是锻炼过的人,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做不到。等到他擦洗完后,绿意正好带着早饭回来。
庄子上的食材很是丰富,有些小菜看起来比府内还新鲜。温凉在这里不过数日,脸色的确比先前好些。绿意这些时日都是亲自下厨,忙活着温凉喜欢的东西,希望温先生能早些恢复精神。
温凉漫不经心地加了颗花生米,看着上面红色的外皮忽而说道,“绿意,我们来此多久了?”
绿意道,“已有四天了。”
温凉颔首,似乎把这件事情丢到脑后,绿意也就没有再继续想,等收拾了屋内的残羹后,便在屋外守着。
来庄子上这些天,先生没得看书,在书桌前待着的时间变少了,但还是时常会在书桌面前练字,常常一待便是一两个时辰,不过对比起以前,倒是好多了。到了下午,大多会在庄子逛上一逛,也算是个新养成的好习惯。
午时后,温凉在饭后出来溜达,晚春时节,虽然温度稍微回暖,可说话时还常带着白雾,温凉被不放心的绿意包了好几件衣裳,此刻许是温凉心情正佳,他也没有拒绝。
踩着庄子上的小径,主仆二人在庄子上漫步。庄子大部分的奴仆并不负责侍弄庄稼,温凉这个庄子倒是有个温泉眼,寻常庄稼是不能生长的。只是温凉对温泉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来了这么久了,也不曾看温凉去浸泡过。
飒飒声响,还没等这一圈走完,忽然从墙头翻进来个人,说是翻进来,实际上也算是摔进来的。绿意眼睁睁看着这人摔倒在墙角,惹来哀哀叫唤。
若不是绿意听出了此人的声音,此刻定然立刻拔出携带的武器,可这不代表着她的警惕心消失。她在人出现时便挡在了温凉的前面,若是那人有丝毫的异动,绿意自然毫不犹豫地绞杀。
武仁绝望地趴在地上躺了好半天,这才悻然地爬起来,坐在地面看着主仆二人,也不顾及着被湿滑地面染上的湿气,“你这里的墙壁也太难爬了吧。”
他的武艺不错,可刚才差点被弄死。这墙壁上的暗处都藏着不少小东西,进来的时候他差点给自己挂彩。
温凉瞥了眼他狼狈的样子,“某并没有要求你过来。”
武仁鱼打滚地站起身来,他今日的模样又换了一个,似乎是对换装有着某种特殊的喜好,“别呀,上次你让我帮忙的事情我找到痕迹了。”
而且如果不是温凉特地嘱咐过,如今的武仁也决计不可能如此轻松地翻墙过来,外面守着的侍卫又不是吃干饭的。
武仁如今的扮相看起来更似个三十出头的文人雅士,便是脸上的两撇胡子也很是神似,随着武仁说话的动静而动作着,“你这庄子很是安逸,的确很隐秘。可你们出府定然还是留着痕迹,这三日附近都不对劲。”
武仁本身便是干这个出身的,隐蔽行踪或许做不到最好,可伪装这件事情却仿佛成了本能,假扮成文人雅士来山上踏青自然是非常得心应手。这样的人在随处可见,不会引起特别的关注。
他连续几日伪装成不同的模样,实际上一直藏在西山不曾下去,如此也隐约察觉到了此中的不同。
“昨夜已经有人潜来,你猜究竟是杀你的还是抓你的?”武仁看似笑意满满,实际上笑意并未曾到达眼底,他的确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万没有看着温凉在眼前受伤的想法。
温凉颔首,“你该走了。”不管有没有人要动手,武仁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久就越不安全。
白日的人比夜晚更少,他们也不敢靠近庄子。可一个普通人朝着这里走来,也是会被记录的。如果武仁短时间内不能出去,定然会惹来怀疑。
武仁抿唇,心中焦急,却知道此事有道理,只能恨恨地又翻墙出去。
绿意来不及叫住他,回头看着温凉,“先生……”她本是想说什么,又停下来换了另外一句,“他本来可以留下来换件衣服。”那屁股蹲上可还留着深深的痕迹。
温凉道,“他走得越快越好。”那对他也安全。
绿意实际上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情,等脱口而出又得到温凉的回答后,又小心地看着温凉,“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但凡温凉出府,就算是入宫,绿意也一直跟随着温凉。她竟是不知道,先生不知在什么时候联系上了武仁,更是商量了些连贝勒爷也不知道的事情。
绿意此刻有种莫名的感觉,或许这个才是先生答应来庄子休养的最终原因。
温凉抬眸看着绿意,漫不经心地往回走,“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
绿意不用再问,便知道温凉肯定不曾把这个计谋告知贝勒爷,若是贝勒爷知道此事,定然不会只有这些人随着温凉出府。
温凉似乎是知道绿意的心理,淡薄地道,“既要引蛇出洞,便该有诱饵的模样。”这庄子守备已是足够,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有人在做打算,那再多的人也是无用。
“先生,这很危险。”绿意回忆着刚才武仁的模样,他的担忧不是作假。
虽然绿意不知武仁的身份,也不知道武仁到底是做什么的,可武仁似乎欠了先生恩情。那平素都是笑嘻嘻的人忽而严肃起来,许是此事很是棘手。
是上头的哪位?绿意不住猜测。
温凉回到院子内,任由着绿意去调度庄子内的人手把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他不在意的态度也让绿意紧张的情绪变得安定,在给先生端了好几次茶水后,便安分地守在角落里。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又过了数日,一直都是平安无事。温凉的步调依旧如是,并没有因为此事而发生什么改变。
数日相安无事,绿意面上看似放松了不少,可精神依旧紧绷,院子里来回巡逻的人也不曾减少过。温凉去散步的习惯倒是没有改变,只是此后身边都会跟着一队人马。
第八日,温凉送给府内的书信刚刚递出,绿意便紧张地回来,“先生,外边的林子动静不太对。”
这讯息是外头的侍卫传来的,他们都是上过战场历练过的,对杀意很是敏感。即使那感觉极其收敛,都被他们敏锐地觉察到了。
温凉抬眸看着绿意,“你去做吧。”以绿意的能耐,该是做得到的。
绿意谨遵温凉的吩咐,欠身退出去。
她把院子内的人都召集起来,除了通往庄子门的路上安排了人接应外,所有府内带来的侍从都被她集中在院子里。
温凉拄着下颚听着外面绿意沉稳有力的声响,哪怕只是个女子,那股子气势让外间的人寂然无声,安静听从。这么些年,绿意也历练出来了。
他不经意地扫过摆放在桌面上的宣纸,那残留的痕迹让他回想起刚才送出去给胤禛的书信。温凉笃定那封信定然送不到四贝勒府内,里头的信纸上可是添油加醋写了不少好东西。
相信对幕后之人是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