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憩之际,右贤王泥孰将书信偷偷地交给了余长宁,头也不回地淡淡道:“这是陛下的回书,请余驸马收好,看过之后最好销毁,千万不要被云可汗发觉,否者我俩性命难保。”
“大王放心,长宁省得。”余长宁边说边调试了一下长弓弓弦,外人看来,自然以为右贤王正在对他的弓术进行孜孜教诲。
回到帐篷,余长宁悄悄地将书信展开细读,及至读完,脸上不由露出了古怪之色,苦笑出声道:“原来长安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陛下此计的确大妙,不过却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取得云可汗的信任挑拨突厥降部与薛延陀的关系,谈何容易啊!”
略一思忖,余长宁将那张信纸凑到油灯前点燃一角,待到烧成灰烬后,皱着眉头在帐内悠悠地踱步思考起来。
金帐内,甄云得到了长安探子送回来的密报,得知余长宁全家都被李世民处死后,不由一声沉重的叹息。
甄云早已看管了波澜诡谲的阴谋密事,也习惯运用这些见不得光的计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这次为了留住余长宁而使用的这些手段,却是让她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愧疚感。
然而即便心头有些后悔,但开弓已是没了回头箭,不管如何甄云她都只能如此走下去,大不了以后对余长宁好一些,给他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便可。
心念及此,甄云长身而起,立即吩咐侍卫将余长宁带来见自己。
余长宁刚刚前来,甄云便一脸悲伤地向他叙述了这个消息,听得余长宁如被雷轰,当场愣怔在了原地。
余长宁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心里虽然对真云的行为极为不齿,但为了完成陛下所交代的任务,自然是哭得泪如雨下,捶胸顿足,途中还故意晕倒了几次。
见他如此模样,甄云心里满是愧疚之情,当下也不劝阻,只是吩咐芷云将他送回营帐妥善照顾。
接下来几天,余长宁过上了颓废的生活,整日不是饮酒便是大哭,醉醺醺的不醒人事,骂大唐刻薄功臣忘恩负义,骂李世民昏庸无知心狠无情,骂骂咧咧之身不绝于耳。
得到芷云的禀告,甄云知道自己已是达成了目的,然而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没有一种喜悦之感,淡淡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见可汗神色说不出的奇怪,芷云想要开口询问,终还是将话咽进了肚子里面,抚胸一礼便是告辞而去。
思忖再三,甄云缓步出了金帐,朝着余长宁所居住的帐篷走去。
刚刚来到门口,甄云竟生出了一股害怕的感觉,她怕看到余长宁那悲伤的样子,静静地在原地矗立了良久,她这才一咬银牙走了进去,明晃晃的灯烛中,一股浓郁的酒气顿时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余长宁正坐在案前自斟自饮,似乎对真云的入内恍然未觉,他高声咏颂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
听着听着,甄云本久久震撼了,她也是喜好诗词歌赋之人,自然品味出这词赋中深深的悲哀之情,看着他颓废的模样,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顿时涌上了甄云心头。
余长宁丝毫不管站在眼前的真云,一杯一杯的烈酒犹如灌水一般下肚,表情虽然悲伤不已,但他却在心里暗暗呐喊道:擦,你还不快点出言制止我?在这么喝我真的要醉了?
但甄云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余驸马大吃一惊。甄云突然走上前来坐在他的对案,拿起一个酒碗放在案上高声道:“来,替我斟满一碗,我陪你喝。”
听到如此坑爹的话语,余长宁差点一个跟头跌坐在地,好在他始终镇定自若,长叹一声道:“没想到本驸马为大唐尽忠职守,到头来却落到如此田地?连母亲兄妹妻子都被杀之,真是昏君!昏君啊!”说完,重重一拳砸在了长案之上。
甄云轻轻一叹放下酒碗:“余少卿家中突遭如此变故,说到底应该怪本可汗思虑不周,致使押解回大唐的俘虏们走漏了消息,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