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笑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替你说好,你倒这么编排我。”
“便是吃味,也没关系,你是我娘,我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娘的啊。”
宋小妹不由的上前挽住宋母的另一只手,道:“三嫂这张嘴真真是厉害,不知情的人还真道你是我娘的女儿了。”
张氏凑趣道:“小妹这是怕娘更疼三弟妹,吃味了吧?”
“我娘的心早往三嫂身上偏了,没见着三嫂一回来,娘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吗?”宋小妹这话倒不只是凑趣,也有几分认真加感慨。
说起来,往常日日相处,她倒也不觉得,三嫂去娘家一趟再回来,很多事便看得真真切切的,别看三嫂进他们家们时日最短,还不到一年,在她娘心里分量怕是半点不比大嫂差,大嫂孝顺,对她娘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二嫂更是一张嘴只会掐尖要强,不会讨人欢心,三嫂性子虽叫人不敢招惹,对人却如她娘所说,真真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就不用说了,便是别人家说婆媳难处,放她身上也半点没用,三嫂孝顺大方,想来是识得字能看书,嘴巴也能说,对她爹娘更不像大嫂二嫂那般怕,倒是十足的亲近,她娘自然也真心喜爱,时常被逗趣,三嫂回娘家的这些日子,娘怕是没少想她。
便是奶也都瞧在眼里,那日在她面前透了几分,叫她好生与三嫂学着,做媳妇的,只会孝顺都没用,能叫人欢喜才是真本事。
苏婉投其所好,给宋母的是一个款式没甚看透,却一看便知分量十足的银镯子,亲自给宋母戴在腕上,宋母只觉手腕都沉了一截,眼睛都笑成一条线,嘴上却道:“这么重,干活也不方便了,你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
“便是不重,娘也舍不得戴着去干活的。”
“它能叫娘开心,岂是冤枉钱?”说着,苏婉又给宋小妹点了个赞,“小妹所言甚是,娘干活时收起来便是。要我说,也忙不了多久了,等过两年,家里条件好了,也雇几个长工丫鬟干活,娘啥事都不用操心,安心做个穿金戴银的老太太便是。”
“还穿金戴银的老太太,你当我是地主婆啊?”宋母被逗笑了。
苏婉拉长声音道:“怎能是地主婆……”
“这还差不多。”
宋母的话刚落音,苏婉又悠悠的道:“日后相公出息了,当了大官,也给娘请个诰命,您就是老封君了,还做那地主婆干甚,岂不是自降身价?”
宋母半响没出声,指着苏婉的手都在抖,竟是笑岔气了,好半响换了口气,才道:“真真是心大的,竟连地主婆都看不上……”
众人只当她故意开玩笑逗宋母开心,苏婉倒有了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真想看看日后她说的一一都实现了,是不是能捞个先知当当。
听得外面阵阵笑声,其中他娘的声音最大最畅快,在书房里拿了卷书的宋子恒也不由的笑了。心道他娘子的法子虽简单些,却也极为好用,如此一来,别说家中无人对她多日不归一事说道,便是外人,也无甚可说的,比起对得起婆家,她们谁也比不上她娘子。
与此同时,宋子恒也深深认同了他岳父说的那番话,真真是有钱好办事,换了大嫂二嫂家的情况,外人怕是没几个能理解他们家体恤亲家只一个女儿,真真要被唾沫淹死了。
☆、第五十二章
晚饭后,宋子恒没有回房看书,他明日一早便要会书院,得趁着晚上与爹娘商议清楚。
自打谈生意起,怕孩子们嘴上每个门把,听了几耳朵便出去与人说嘴,这个时候都是避开孩子们的,张氏李氏各自哄了孩子回屋再出来时,会议已经切入正题了。
“岳父如今有了新的打算,他县里有两间上好的铺子,原是租出去的,正好这两月到期,岳父打算这次将铺子收回来,重新打理过,年前便能开张了。”
“这敢情好,有现成的铺子,也方便许多。”宋母搓着手,笑逐颜开,先前儿子回来一趟,也说亲家甚为看好这门生意,但毕竟没亲耳听见,她倒有些放不下,这会儿便问,“不过亲家如何急在这时?”
“我爹这些日子常请朋友喝酒,俱对红酒喜爱非常,便是与我娘交好的那些太太们,也都尝了还想尝,我爹便琢摸着,瞧着大家这态度,便是年前开张,也能赚上一笔了,真是万幸,爹娘酿了这许多酒,勉强够撑到明年葡萄成熟了。”
宋母道:“这都是你的功劳,酿酒的法子也是你想出来的,你为咱们家做的,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苏婉刚想谦虚一二,宋子恒却笑道:“年前酒铺开张只是其一,其二定要与爹娘仔细说说,因着岳父万分看好这门生意,他是想做大的,不光在咱们县里,便是江州城,以至更远的地方,只要有机会,他都想试一试。若是开张生意不错,明年开春,岳父想问一声爹娘愿不愿意包了后山,专种葡萄树?他说估摸着想做大,咱们一家人是干不完的,与其累着,倒不如多请些人手,爹娘只需督办,最要紧的是将酿酒的过程给捂严实了。”
宋子恒说完,又顿了顿,再继续道:“毕竟做生意也有风险,岳父也说爹娘若不愿意,他有别的法子,咱们家尽管酿,有多少酒酿多少,完了都送到他铺里,只当代售,卖多少酒,便给多少钱,剩下的他再自己找人种葡萄酿酒。”
这话一出宋家人都沉默了,全都看着宋老爹,指着他做决定。夜色太暗,宋老爹的脸色模糊不清,他正啪嗒啪嗒吸着旱烟,这烟丝是子恒媳妇特意捎回来的,说是亲家平日也爱这个,质量好,抽着带劲,又不那么伤身子,他饭前便兴致勃勃的试了两口,确实更带劲,心里头欢喜,便也比平日多抽了一顿,子恒媳妇带的烟丝够多,他抽到年后都没问题了。
宋老爹整个人隐没在烟雾中。
反倒是苏婉笑了,打破了此刻沉默的氛围:“这不过是我爹一时的想法,具体好不好,还得看开了铺子的生意,照我说,咱们就看年后手上能得多少钱,再决定要做多大。”
宋子恒回头对苏婉笑了一下,眼底有波光流动。宋母也道:“子恒媳妇说的是,可不就这个理儿。”
宋老爹终于说话了,他长叹一口气,道:“亲家是有见识的,他年轻时,家中可不比咱们富裕,孤儿寡母,田产都被那起子黑了心肝的给占了去,他偏不服输,一时意气跑了去学人跑商,迫于无奈入了贱籍,整日跑南闯北不得归家,如今打下这门家业,靠得便是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与好眼光。”
听到这个话题,宋奶奶来了精神:“亲家那事我也听说过,可不容易了,他爹那几个兄弟趁他爹病逝,硬占了他们家田产,他娘那么早也撒手,说不得也是被气的,造孽哟。”
“可不是,亲家如今想来也是有怨气的,是以,便是再不得儿子,也不肯过继族里子侄。”
宋奶奶听得媳妇附和,更是义愤填膺起来:“想也没这么好的事,当年被逼得走投无路,怎的不见族里替他母子出头?如今见着亲家有出息,倒是攀上来了,也不想想,亲家这般气性之人,没出族已是宽忍,怎的还想要人家业?”
正式会议不知不觉变成八卦苏老爹当年的苦逼史,苏婉从没听过这一段,心道莫怪这个子嗣天大的年代,苏老爹没个儿子竟也不从族里选一个过继来,这个年代将子嗣传承看得甚重,虽不是亲生,但只要未出五服,便是过继,与亲生的也没甚差别了。而且苏太太都偶尔会提到她娘家,苏老爹的亲戚却一句也为听过,她那时还以为苏老爹没个亲戚,未曾想就是这个原因。
苏婉听得津津有味,宋老爹却咳了咳,打断他娘与老妻的八卦,将话题拉回正轨:“如今我便想着,若亲家那时也跟咱们一样缩手缩脚,什么也不敢做,怕是早便饿死了,哪还有今日的家业?”
“说的是,我爹那是干大事的人,如今谁也别想欺负他。”苏婉反应很快,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宋子恒轻笑一声,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苏婉的手,脸上一派悠然的道:“爹所言甚是,岳父眼光独到,且有胆有识。”
“我虽比不上亲家,但也知道一点,跟着亲家干,准没错。这事便这么定了,你替我告诉亲家,只管卖,他要多少红酒,我们便酿多少出来。”宋老爹说着,顿了顿,才接着道,“不过这事说定了,红利一事却还需仔细商议,亲家那儿至少五成,便是更多也使得,断不了少了。”
“我也如此说,咱家自己出力,也就费些时日,日后若包了山,请了人,花销虽大,怕也不比岳父家铺子的损失,他两间铺子租出去,每半年收一次租子,至少上百两,如此一来,岳父掏出的钱,可不比咱家多?”
李氏听得倒吸一口气:“这么贵的租子,店铺得有多大?”
苏婉笑了:“大倒还好,主要是位置好,生意好,且那条街俱是些卖贵重物品的,与我爹的首饰铺子就隔了几间店,也好照料。”
“亲家如此看重这么生意,竟将如此挣钱的铺子投进来,咱们更不能叫他失望。”宋老爹严肃道,“那亲家对于红利一事,可有商量的余地?”
宋子恒点了头,道:“然岳父也依旧不肯要五成,他道最多要三成,因着酿酒的主意是娘子想出来的,再者岳父觉得我日后需要花费的地方也多,便打算将剩余两成,归到我们名下,只是不知爹娘如何看待。”
“都是宋家人,亲家将给他的这两成归到你二人名下,与他不拿有甚差别?”苏老爹先是摇头,不肯让亲家吃这个明亏,但是想到儿子刚刚提到的那句“花费”,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响,才道,“还是亲家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