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床,严重睡眠不足的苏婉脸上黑眼圈格外明显,她皮肤白,气色好不好最容易看出来,早起在厨房给他们做饭的张氏瞧了,都朝她露出个暧昧的笑容,道:“弟妹身子不好,过年可得好好补一补。”
宋小妹进来,听到张氏的话,便瞧了苏婉一眼,道:“三嫂这身子确实不好,今儿不过比往常早起一个时辰罢了,脸色竟这般差。”
苏婉心想她运动了大半个晚上,加起来睡觉的时间都没超过四个小时,这会儿能爬起来已经是她毅力惊人了,若不是要回娘家,她恨不得一睡不醒。
苏婉没吭声,张氏便想着她定是羞涩了,忙道:“小妹过来做什么?”
“哦,我没想好戴哪朵绢花,想请三嫂给我看一眼。”宋小妹第一次去县里,想要打扮漂亮些也无可厚非。
苏婉便同她过去了。
吃过早饭,一群人便出发了,刚上车时苏婉还不觉得什么,只是走了一会儿,发现风越吹越冷,南方冬天湿冷,风吹过来就跟刺骨一般,穿多少衣服都不保暖,身上裹的被子里也灌进了风,凉飕飕的,估计就起个心理作用,苏婉之前打算在路上补个眠的计划,彻底泡汤了,她相信在这个天气下,就是她眼睛撑不住闭起来了,宋子恒都能给她撑开,睡觉时最容易着凉,这个时候的感冒都是要命的。
原本苏婉是挨着宋小妹坐的,还兴致勃勃的与宋小妹聊着天,给她细数县里哪条街都是吃的哪家店首饰漂亮,不到半个时辰,宋小妹依旧兴致昂扬的问东问西,苏婉已经冷的不想说话了,整个人往宋子恒身上靠,她头一回这么思念现代的汽车和暖气。
宋子恒本来与他二哥说着话,忽然背上一暖,回头一看,苏婉已经贴在他背上,被寒风一吹,脸更是白得不像话,宋子恒心底微微一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更顾不得要避嫌,索性转过身来,连着被子将苏婉抱进怀里。
男人火气旺,宋子恒的胸膛跟火炉似得,苏婉身子一暖,勾了勾笑容,更往他怀中钻。
因着裹了被子,两人又是正经夫妻,宋子恒这个举动虽有些出格,却也不算伤风化,是以宋老爹皱着眉瞧了一眼,瞥见苏婉的脸色,倒没说话了,心里头叹了口气,子恒他媳妇身子弱,娇惯些就娇惯些罢,若是冷出病来,却不知如何与亲家交代了。
宋有福没说话,拍了拍正赶车的大哥两下,宋有根转头一看,宋有福忙冲他挤眉弄眼,眼神很明显有些得意,宋有根明白他的意思,亏得是三弟娶了这个媳妇,读书人不拘这个,若换了他们,纵是知道弟妹的爹是他们爹的救命恩人,也没这个耐心的。
宋小妹也悄悄瞧了几眼,三嫂已经靠在三哥怀里睡着了,心底忽然有些羡慕,也有些迷茫,她想自己未来的丈夫,也能如三哥对三嫂一般吗?
一行人先去苏家,苏老爹果真不在家里,苏太太出来迎了,说是去了铺里,本想迎了众人进屋吃些茶点暖暖身子,宋老爹迫不得劲想去铺子上瞧一眼了,根本坐不下,苏太太也不拦着,立刻家家丁来,引了亲家老爷去店铺,因着铺子离家不远,便没有赶车。
苏太太拉了苏婉和宋小妹,道:“让他们先去,咱们进屋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再过去也不迟。”
苏太太之前听苏婉说过宋小妹,早有几分好感,如今更是爱屋及乌,拉着她不住的夸着。她虽然没及时出来,家丁却瞧见了,来报时道姑爷一路上搂着小姐过来的,怕是担心小姐受冻着凉,真真是体贴入微。苏太太听得心花怒放,对宋子恒的好感已经快要爆表了。
被夸了又夸的宋小妹脸色微红:“亲家婶子说笑了。”
“小妹这气色瞧着真真是好,哪像你嫂子,坐趟车就受不住了,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苏太太说着还瞥了苏婉一眼,虽是埋怨,未尝没有心疼,她与苏老爹有个习惯,在苏婉婆家人面前都喜欢说苏婉多不好,然后等对方举例反驳。
宋小妹自然也忙说了些苏婉的好话,苏太太听了几耳朵,高兴了,才道:“你娘怎么不来,还有你奶?先前我还道亲家人口多,一辆车怕是坐不下,千叮万嘱叫子恒来前一定要报信,我叫家丁去接一趟,子恒也应得好好的,我还道好生在家里等消息,却等来你们几个。”
宋小妹解释道:“奶身子不方便,来回一趟怕是受不住,我娘与隔壁的财福婶先前便说好今儿一道炒花生,走不开,我大嫂二嫂更是来不了,一来要照顾几个孩子,二来快过年了,也有得忙活。”
苏太太听得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我竟没想到这一茬,倒是这时间订的不对,不过等过年,你们一家人如何也要来我这儿住上几日。”苏太太说着,丫鬟已经端了热腾腾的蜜水过来,她亲自接了一碗,递给宋小妹。
宋小妹羞涩的道了谢,轻轻抿了一口,眼睛顿时弯成一条线。
☆、第五十五章
三人吃了会儿东西,又聊了几句,终于上路了。
从宋家宅子到店里,要穿过两条街,到了年底,县里也都热闹起来,并不比那松林镇差。不过新开的酒铺,所在的街气氛要比她们经过的这两条街差一些,确实如宋有福所言,很有些气派,宋小妹看得目不暇接。
苏家酒铺,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一家店,因着是新开张,苏老爹又动用了人脉,来往客人甚多,就连与苏太太交好的一些太太,经过旁边的首饰铺子时,也会过来瞅上两眼,稍走一两瓶酒。
对他们而言,这酒虽贵,也就买个人情罢了。
但是宋家人不知道,瞧着这热闹氛围,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
苏婉一行人到了,苏太太叫丫鬟准备了些热茶水点心带过来,铺子后面也有间供掌柜休息的屋子,桌椅都有,几人便去了后面歇口气,苏婉一坐下便笑苏老爹:“爹,那日我建议你特意定一些漂亮独特的酒瓶,让人一看酒瓶与包装便知是咱们家铺子出的酒,你还骂我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今儿怎么也照办了呢?”
苏老爹还没说话,苏太太撑不住笑了,睨她一眼:“你现在歇过气来,就生龙活虎了,连你爹都敢编排?”说的是她刚下车时许是受了冻,又刚睡醒一会儿,精神有些不好。
苏老爹却不计较,大手一挥笑道:“好的建议也需采纳,我后面与子恒商量过,不仅定了这酒瓶,还请那匠人造了一批杯子,日后在咱家买得多了便送一套,虽不是很值钱,也是心意。”
看过店里的生意,午时一行人便回了苏家吃饭,饭后便准备回去了,虽是天寒地冻的,却也挡不住宋家人心头的火热,开张才几日,生意已经如此火热,照着这趋势,日后定差不了。便是吃饭时苏老爹解释过这几日来买酒的,大多是自个儿认识的熟人,大伙儿心下也稍定,苏老爹重新给这酒定了价,一两半银子一瓶,一斤一瓶,贵的叫人咂舌,苏老爹讲是因着酒瓶酒杯的成本算在里面,造价高了,定价自然也要往上抬。
便是如此,他们也瞧见那来买酒的客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更没听见讨价还价的,便知他们不仅买得起,恐怕这价格也没太放在心上,宋家人都在心头算一笔账,便是一日只卖出一两瓶酒,便不怕赔本了。
幸好大伙儿在店里时,苏婉拉了宋小妹去旁边的首饰铺逛了逛,宋小妹看得眼睛放光,却什么也没要,只道自个儿带了钱,想买些价格便宜但又新鲜的绣样,苏家铺子买的都是高档货,绣样虽精巧,却要贵上几倍,倒也不是不能白送,可宋小妹一来便说拿了钱,苏婉索性让丫鬟带她们去了另一条街,不只宋小妹选了几件绣样,便是苏婉也买了对看着还算不错的坠子,只是打的络子太粗糙,苏婉看不下去,听闻宋小妹跟宋奶奶学了打更精致的络子,便买了不少丝线,拿回去叫宋小妹帮忙。
如此一来,两人也算收获颇丰了,尤其是宋小妹,这一趟县里不算白来,便是那些平日来往的姑娘来问,她也能讲得出个一二三来,是以讲到回去,并不失落。
反倒是苏太太颇为不舍,将人留了又留,到底留不过午时末,冬天黑得快,又因天气冷,车并不会赶太快,午时末上路,等到宋家村,估计吃个晚饭天变黑了,是以宋家人并不留太久。
苏太太忍了忍,差点就叫苏婉与宋子恒留下来住几晚了,她心底琢磨,酒铺子如今也算开门红,便是大伙儿看在情面上来买的,也要东西着实好才肯来,都不是傻子,买回去没用的东西谁花这个冤枉钱?方才亲家也都见了店里的热闹,此时留女儿女婿下来住,便是为着店里生意,亲家也没有不让的理儿。
苏太太打定主意,只是还没张口,便被苏老爹一眼瞪回去了,苏老爹道:“天不早,你们要赶路,我也不强留,只盼过年时再聚。”
宋老爹胸口揣着文书,自觉心头火热热的,脸上笑意便绷不住:“自是要走动的,只不过要又得叨扰亲家了。”
“自家人来往,叫什么叨扰,再客气我倒不高兴了。”
苏太太被丈夫瞪得几眼,心下不悦,到底放心不下女儿,道:“我瞧着婉婉来时脸色很不好,怕是着凉了,今儿风吹得这般大,要不还是带上火笼吧,好歹也能取个暖。”
苏婉头一次听这个名词,等丫鬟把火笼递上来,眼睛都睁大了,竹篾编成一个花型,上头还有个拎手的,有个圆形的铁盖子,摸上去暖暖的,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个小小的瓦盆,盛了些柴火星子,上头用一层烧完的木灰盖住,许是这样能烧的久一些,苏婉看得啧啧称奇,除了体型大些,竟与后世的暖水袋类似。当下一抱住,再也不肯撒手。
宋小妹在一旁道:“像这样的火笼,咱爹也会做,就是费些时日罢,不过这里头的铁钵贵,再说咱们家人多,用大盆烧了柴火,一家人都能取暖,倒犯不着用这个。”
人一走,苏太太还没问丈夫为何制止自己,苏老爹先瞪了她一眼:“你若想婉婉明年搬回来县里,便给我忍着,别添乱,她这会儿多吃点苦,亲家都看在眼里。”
苏太太顿时什么都不说了。
有了外挂,苏婉回去的路上便没那么煎熬了——虽然来时除了开头,后来被宋子恒抱在怀里,也不觉得冷了,但回去时总算不用这样秀恩爱,在后世公然秀恩爱顶多被骂一句虐狗不道德,这个时代却是要出大事的,苏婉再不想被每一个路人盯了。
宋子恒看着空荡荡的手,却无端有些失落,心道丈母娘也不是每次都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