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恒还没说话,苏婉先笑了:“相公毕竟是来寒窗苦读的,叫我陪着自然不是为着享受,些许不足之处,克服了便是。”
这话一出,苏太太还没琢磨过来,宋子恒忍不住笑了,斜她一眼:“娘子寒窗苦读这四个字用得甚妙。”
见着女婿同女儿打趣,苏太太心头更高兴了几分,忙吩咐丫鬟和家丁:“小红小绿去整理屋子,大牛你去灶房烧一锅沸水来,别嫌麻烦,这新住的屋子,还是用沸水擦洗过才干净。”
苏太太过来确实没动手,只苏婉几人在打扫屋子,她则四处看了看,记下了些这边缺的物件,正在心里琢磨哪些家中闲置的,先送了来,家中没有的,明儿便叫家丁去买了送过来,他们小夫妻不懂,这些物件少了可不行。
人多力量大,不过一个时辰,里里外外都已经打扫干净了,该清洗的都清洗了一遍,地都扫的一尘不染,只是床和箱柜还未晒干,放不了东西,行李被褥便没办法整理了,苏太太看着外边好天色道:“我瞧着明儿太阳不会比今日差,天色还好,倒不如把被褥拆洗了晾在院里晒,明日再晒一天,保管睡时热烘烘的。”
宋子恒却道:“如此甚好,然而如今天黑的早,这会儿我与娘子正该上路了,若再晚些,怕是要抹黑到家。”
“那你们便回去罢,这儿我帮着照看,晚间将被褥收进屋里,我自会替你们锁好门,明日一早叫大牛给你们送来便是。”
“如此也太麻烦岳母了。”
“自家人何须说这般外道话。”苏太太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与子恒商量,你岳父在时我不敢提,他总道女人须得好好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然自个儿养的女儿,我又如何会不知?你媳妇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叫她来照顾你,不累得你来照顾她便是好的,原先你们如何我也不管,可如今你那几个侄子也一道过来,岂不是叫那几个孩子受苦?我如此一想,深觉对不起亲家,祸害了她儿子便算了,如今倒连她孙子们也一道祸害了。这般定然不行,我这丫鬟小绿,婉婉没出门前便一直跟着,手脚麻利,人也乖巧,女婿要是不嫌弃,便叫她跟在旁边照顾罢,什么时候婉婉学会了家务,一个人能照料你与几个孩子,什么时候再叫小绿回去便是,子恒觉得如何?”
宋子恒听得这话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早就料到了,岳父母想要娘子来县里,自然不是叫她来受苦照料人的,他其实早等着这番话,若岳母不说,他怕是也要主动提及,如今他自个儿也甚是不舍,倒是岳母一片慈母心肠。宋子恒心中忖道,面上却满是感激:“岳母如此安排,子恒自是感激不已,又怎会不愿?只是把小绿给娘子,就怕岳母身边没有用着趁手的人了。”
苏太太笑得眼不见鼻,“无妨,小绿自来就是跟着婉婉的,与我倒没多大要紧,子恒不嫌弃就好。”
宋子恒深深的作了一揖:“如此一来,子恒除了感激不尽,也不知作何了。”
“感激谈不上,只要你们夫妻和乐,我便心满意足了。”苏太太说着摆手,“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上路罢,别叫亲家在家久等。”
目送宋子恒与苏婉离开,苏太太回院子里便更高兴了,不但叫小红小绿拆洗了被褥,自个儿还亲自动手,将苏婉他们的衣物都晾在竹竿上晒了,几人都在院里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牛车上,苏婉戳了戳宋子恒的背:“相公。”
宋子恒并未回头,只道:“娘子想说什么?”
“我娘刚才那番话,相公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宋子恒轻笑,“我又不会神机妙算,从何得知岳母的心思?娘子快别埋汰我了。”
“你不说我也知晓,他们那写在脸上的心思,如何瞒得过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肝的宋才子。”
“娘子这话叫我好生疑惑,听语气像是夸赞,怎么用词倒像是埋怨我心思深沉?”
“相公如此说便是冤枉妾身了,本就是夸你,竟被你误解至此,妾身的心好痛。”苏婉本欲捂着心口,来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转念一想她表演得再生动,前头的人也看不到,索性不浪费精力了。
宋子恒早知道他娘子有时哄起人来叫人分不清真假,也不上当,轻笑一声便过了,苏婉笑闹了一阵,掩嘴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泛起泪珠的眼睛,将头靠在宋子恒背上道:“我睡会儿,相公好好赶车。”
“娘子今日辛苦了,好好睡罢。”
☆、第六十五章
次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宋有根便赶车送了宋子恒苏婉与几个熊孩子进城,熊孩子一路上异常兴奋,从上车开始便说个不停,也拉着苏婉宋子恒问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声音,对昏昏欲睡的苏婉来说简直是煎熬,后面估计宋子恒都受不住了,道:“你们几个还不趁着路上先睡会儿?等进了城,你们三婶带你们去见夫子,若不好好表现,让夫子不愿意收你们,那时有你们好受的。”
宋有根沉声道:“若真如此,看老子不剥了你们的皮!”
熊孩子们身子抖了抖,不敢说话了,对被老爹剥皮抽筋的恐惧,辗压般超过了对县城生活的好奇和向往。苏婉终于耳根清净了会儿。
进了县城,换宋子恒赶车,宋有根虽知道书院的位置,却只知道走那条大道,然去租的屋子要穿过几条巷子,宋子恒也想顺便叫大哥歇会儿,便以此为理由强行换了位置。
宋有根坐在前头,瞧着牛车晃悠悠穿过一条条巷子,然后在一间院门大开的屋子前停下,他心里忖着莫不这便是三弟与弟妹租的院子?刚下了车,便有人从院子里出来,有些眼熟的一男一女,正冲着他们喊道:“姑爷,小姐,姑爷大哥。”
竟是苏家的家丁和丫鬟,宋有根心下好奇,面上便也带了些出来,还未等他发问,宋子恒已解释道:“昨儿赶着家去,这边还有许多东西没整理,是岳母带了人过来帮衬,被褥也是他们拆洗了,我便索性将钥匙请岳母保管,方便夜间帮忙收被褥。”
宋有根点点头:“太麻烦了亲家了。”
进了院子,被褥衣物床板和一些能搬动的家具,又都搬出来摆在院里晒了,把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宋有根扫了几眼屋子,心下便有些愧疚:“在县里租这个屋子想来不便宜罢?”
苏婉和宋子恒还没回答,就见宋有根一脸愧对于他们的表情:“若不是大娃几个给你们添乱,单单你与弟妹,租个小些的屋子也尽够了,何须多花这许多钱。”
“瞧大伯说的,好像大娃他们来了我才租这院子,他们不来我就不用住似得,租什么样的屋子不是租?再说了,他们几个喊我一声婶子也不是白叫的,我现在出些钱费些心,待日后他们出息了,可不得好好孝敬我?”
苏婉本来是打趣的语气,宋有根这老实汉子一听却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又郑重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可听见了?不管日后你们出息不出息,你婶子都是费了心的,日后好好孝敬着!”
苏婉哭笑不得:“我不过是说笑,大伯倒还当真了。说句外道的,他们孝不孝顺,自有大伯大嫂去受着,与我这个三婶何干?只图他们日后真真儿出息了,才不枉费咱们这般打算。”
“这是大事,怎能说笑。”宋有根不知听没听进苏婉的话,依旧一脸郑重,“好好听你们三嫂的话,若不听话,我直接叫你们三婶拿棍子抽!使劲抽!听见没有?”
别说大娃二娃了,三娃都一脸惊恐的点着头,虽然不是他亲爹,但是大伯教训人起来,别亲爹还厉害。
见着熊孩子有所害怕,宋有根满意了,再一次叮嘱弟弟和弟妹,主要是弟妹:“这几个孩子平日调皮捣蛋,人也皮实,不听话你们尽管抽便是,抽不坏的。”
叮嘱了一阵,宋子恒赶着回书院,宋有根也赶着回家干活,只是还放心不下跟前几人,苏家家丁很有眼色的上前道:“昨儿我们家老爷已找到了全县里最严厉的夫子,这曾夫子原是不再收学生了,因着与老爷的朋友有几分交情,故此答应破例,待上午这边屋子打理完,吃过饭,小姐便可带几个小少爷去曾夫子那儿拜师了,太太应会与小姐一道去。”
宋有根宋子恒听得这才放心,不过宋子恒另有疑问:“这曾夫子收学生不用先考教吗?”
家丁笑嘻嘻的回道:“原是要的,后头曾夫子听咱们老爷说起姑爷您的名号,立马爽快道您的侄子只管过去便是,他直接收了。”
“如此一来不但亲家出力了,也靠了三弟的面子,夫子直接应下,我便放心了。”宋有根脸上既是高兴又是自豪,自家的弟弟,连那县城里出名的夫子都给几分面子呢。
苏婉也与有荣焉的看了宋子恒一眼,被他逮个正着,无奈笑了笑,道:“如此一来,娘子今儿带侄子们去夫子那儿,可得替我告个罪,日后我着了空,定亲自登门拜访。”
“相公放心便是,妾身定将话带到。”
交代完这些事,宋有根顺道拉了宋子恒去书院,书院门口有条大路直接可出城。他们走了没会儿,苏太太带了丫鬟挎着个食盒过来了,刚一脚跨进院子,苏太太的嗓门已经传进了里屋道:“我知你们天没亮便起来,这会儿定是饿了,来的路上便买了些吃食,快填填肚子罢。”
几个熊孩子一听吃食便双眼亮晶晶的,只是刚刚才被教训完定然要事事听三婶的,这会儿还不敢造次,一个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苏婉,苏太太进了屋子,拉了旁边最小的三娃搂在怀里就道:“可怜见的,脸都饿瘦了,姥姥给你们买了包子和油条,喜不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