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寿却是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丘八们是什么人,你上他们的当了,他们是隔三差五,不惹出一点事端出来,便浑身痒痒的家伙,你道他们为何要报考?”
陈凯之在心里道,当然是我叫他们去的。
自然这些话,陈凯之是不敢说的,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承认是他自己叫去的,依着陈一寿的性子,非要将他吃了不可。
即便不吃了他,也会严惩他,所以此刻还是假装一切都跟他无关吧。
陈一寿的眉头却是皱得越发甚了。
“数月之前,勇士营就是和洛阳县闹出了事端,才有了你去教化勇士营,想来他们这是要伺机报复洛阳县。这些是什么人,满洛阳的人都知道,唯独你却不知,你等着,到时候整个洛阳县县考,非要天翻地覆不可。”
陈一寿说的笃定,就仿佛自己是勇士营将士们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陈凯之则故作诧异道:“不至于这样严重吧。”
“咳咳……咳咳……”陈一寿咳嗽了几声,面色微红,接着道:“事情……只怕棘手了,伦才大殿,即便只是小小的县考,若是出了岔子,也是天大的笑话啊,洛阳县,乃至京兆府,一个个难辞其咎,他们……可都已报考了吗?”
“报了。”陈凯之很老实地回答。
陈一寿顿时下意识地抚额,很是头痛的样子,这勇士营的丘八们,似乎长了智商,居然开始晓得动歪脑筋了。
报了?
一旦报了名,无故是不得取消的,即便是内阁出面也不成。
陈一寿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喟叹起来:“你啊,就是太年轻,上了他们的当,不晓得这些人的厉害,这些人,个个狡诈无比,现在好了,这一次,只怕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了。”他仿佛下了决心,接着道:“这样也好,再闹,真要成了什么笑话,索性也让宫中和内阁下定裁撤掉勇士营的决心,这些年来,勇士营尾大难掉,是该一鼓作气,再不能姑息养奸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都回家种田去。”
一旁的糜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脑子有些发懵,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
他立即笑吟吟地道:“这也未必是坏事。陈凯之不是一直都在教化这些勇士营的将士吗?现在他们有这志气,让他们看看陈凯之的成果,又有什么不好呢?陈凯之乃是学子,教化也是他责无旁贷的事,老夫看啊,这是好事。”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狂喜,还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来枕头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成了帝师,就想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着这个小子。
可真正入宫后,他方才知道,这小子没有这样简单,比如这位内阁的陈一寿陈公,似乎就对陈凯之很是袒护,这使得他一直无法下口,现在……勇士营竟跑去了县考,这敢情好啊,陈一寿口口声声说这是勇士营害了陈凯之,可自己一番话,却颇有几分考验陈凯之的意思。
意思是……若到时候闹出什么,不但勇士营的人该死,这陈凯之,岂不也是教化不力吗?他是责无旁贷啊,出了什么事,他可难逃其咎的。
陈一寿似乎一眼洞穿了糜益的心思,却是没有接茬,只是淡淡一笑,看向陈凯之道:“这几日,你定要尽力让这些人安分一些,老夫不希望会有老夫不希望的结果。”
说起来,这满朝文武,乃至于整个洛阳,对于勇士营的成见之深,陈凯之也算是服了,他应了命,心里说,若是真撤掉了勇士营,自己岂不是光杆司令?我去,到时候这些家伙卷铺盖滚蛋,自己是不是要将自己在他们身上花费的生活费给讨要回来?
当然,心里虽这样想,却也是谨慎起来,自己脑子一热,报了考,可这场考试,肯定没这么简单,既不能出差错,还要让勇士营的将士们出成绩,嗯……要仔细了。
不然这可就成了有心人拿捏住的把柄了,细细想来,陈凯之此时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世道人心险恶呀,小人如此多,真是防不胜防啊。
这时,却有宦官来道:“陛下今日身子有所不适,不来上课了,有劳了诸位师傅。”
陈一寿正为勇士营的事心烦意燥,很是不爽,此时又听到说陛下身子不适,不禁担忧起来,便起身道:“怎么,陛下龙体出了什么问题?”
宦官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陈一寿是什么人,看着这宦官的神色,便明白了,身体不适,其实只是托词而已,陛下是不想来上课罢了,
他吁了口气,也没什么心思了,便颔首点头,朝糜益道:“先生去歇了吧,凯之,你随老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