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陈凯之本打算歇几日,索性便在飞鱼峰里住下,夜里和晏先生下棋,一觉到了天明,本想去见一见恩师,谁料宫里来了人。
入宫……无极皇子已是到了。
这个消息,既是意外,又让陈凯之不觉得意外。
陈凯之既深知,太皇太后既然泄露出了消息,就绝不会功亏于溃,所以冥冥之中,陈凯之觉得,无极皇子理当安然无恙的会抵达京师。
有太皇太后在,无极怎么可能有事,一路肯定会想办法保护他的。
可问题就在于,陈凯之意外的是,无极皇子是如何冲破了孟津军的障碍入京的。
无论如何,这不是小事。
这个莫名其妙的无极皇子,就如在炊皱的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足以震动整个朝野,甚至陈凯之已意识到,大陈朝的权力格局,已经开始改变。
现在大陈朝内在也不是两股势力了,在也不是慕太后,赵王势均力敌的抗衡了。
不。
也许会是一股势力,那就是太皇太后的那一股势力。
陈凯之匆匆换了衣衫,打马至洛阳宫外,这里照旧来了许多的宗室,寻常的大臣没有招来,说明这一次无极皇子的入朝,只是让宗室们见一见。
这里头也隐含着另外一层深意,那便是无极皇子只是作为宗室回朝,而绝不可能是储君。
宗室们一个个心思复杂,尤其是陈贽敬,脸色蜡黄,陈入进等人,亦是焦虑的各自沉默,陈凯之的到来,令这些叔伯兄弟们一个个冷冷的抬眸,对陈凯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陈凯之心里乐了,无极皇子的入朝,一定是许多人意想不到的,尤其对于赵王殿下而已,虽不是什么灭顶之灾,却足以称的上是遭遇了重击。
他们现在肯定焦头烂额了,想着怎么解决现在的局面,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找自己麻烦了。
陈凯之上前,朝赵王、梁王、郑王三人行礼:“见过三位殿下。”
他就是如此,打你一回事,可是礼貌却不能没有。
无论别人怎么看,这礼数代表的只是修养。
陈贽敬铁青着脸,看了陈凯之一眼,嘴角微微一勾,旋即竟是开口说道:“陈凯之,你也来了,无极皇子,待会儿你就可以见着了,怎么,此时你一定心花怒放吧。”
陈凯之只微微颔首:“这确实是普天同庆的事。”
陈贽敬老脸抽了抽,却没有了从前那般的踌躇满志,显得极不耐烦的样子,眼眸看着陈凯之,旋即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此人根本不是宗室,根本就是有人摆出来的幌子,陈凯之啊,你也是宗室,无论如何,也是太祖高皇帝之后,再怎么样,你这护国公,靠的也是因为你姓陈,方才得来的。可是……若这是假子,根本是有人想篡夺我陈氏江山的呢?”
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嘛。
陈凯之心里了然了。
仿佛一眼看穿了陈贽敬一般。
他是想陈凯之帮他们吧。
事到如今,他感受到了陈贽敬的焦虑和恐惧,或者说,陈贽敬已经彻底的心乱了,以至于连这么粗浅的离间计都使了出来。
陈凯之看了他一眼,面上没一点表情,完全是无动于衷的:“噢。”
陈贽敬见他如此,自然晓得陈凯之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意味着什么,肯定是不会帮他,因此他不由冷笑起来:“你可知道,孟津都督陈志新死了。”
“他乃反臣,既已经带兵反叛,死了也是活该。”
陈贽敬心里恨得牙痒痒,却是摇头:“那么你可知道,杀他的是谁,杀他的乃是他的副将,此人,乃是陈志新的结义兄弟。”
陈凯之随即莞尔:“噢,这说明陈志新不得人心,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殿下,这不是应当的吗?”
“可是……”陈贽敬冷冷看着陈凯之,心里气得不行,不由咬牙切齿的道:“你是否知道,击溃了孟津军的人是谁?是晋城军,晋城军故技重施,竟是悄悄渡河南下,一举击溃了孟津军,护送了这无极还朝,陈凯之,你还记得,当初,你我二人去迎太皇太后大驾,晋城军谋反,渡河南下,袭杀我们的事吗?”
晋城军,陈凯之一呆。
又是这个晋城军。
陈凯之眼眸微微一沉,淡淡开口:“殿下的意思是……”
陈贽敬目中瞳孔收缩,他说出了陈凯之此时也已经开始怀疑起的一个可能:“晋城军当初,根本不是谋反,或者,他们的谋反,也是早有安排的,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是针对太皇太后,可现在看来,只怕并不尽然。而如今,晋城军虽换了都督,可绝大多数军卒,却依旧还是当初的旧部,现在他们……本王的猜测是,或许当初这些晋城军,也是奉命行事,他们要杀的不是太皇太后,是本王!而又是谁指使他们谋逆,想要袭杀本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