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那德行,我知道你那表妹金贵着,我又没说要她学那崔莺莺去会张生。就是让她心里有个人,谁也不肯嫁,那我们就先过了关了。一两年之内把亏空填上,就漫天乌云散。只要你学了好,咱们两口子一条心,万把两银子,一两年怎么也赚回来了。”
杨世达犹豫道:“她……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这天底下有能让她看上的?而且那人还得是个好人,不能真的就和表妹……女儿家的名节不能坏了。”
“放心,坏不了。人选现成的,范知县啊。那是有名的大才子,人又俊,表小姐一准是中意的。她拉着一帮丫鬟在家里组了个什么文社,全都是看范大老爷的话本,听说他要来老太太的寿宴,脸上难得有了笑模样,你说她愿意不愿意?”
杨世达摇着头,“那也不行。范进有老婆,表妹是知道的,怎么会动心?”
宋氏一笑,“真难为你玩过这么多女人,敢情连女人的心都没摸透。女人要是看上谁,哪还管对方有没有老婆,是什么人家?尤其表小姐这个岁数,看上谁就是飞娥扑火,不顾一切,有没有老婆都不是事。范老爷又是父母官,哪里会做那窃玉偷香的事?这样她既是心里有人不肯乱嫁,嫁妆钱便不动,这一两年的时间,怎么也拖延下来了。”
“那……那要是一两年后表妹念头还转不过来?”
“那时候范老爷多半就转去他处做官了,表小姐再想,也惦记不上,日子一长,也就那么回事了。总之我们只要等过两年,就万事大吉。眼下这四千两银子是救命的,不拿这钱,你从哪弄本钱?”
杨世达想了想,“这……这说来对咱家是有好处,可是委屈了表妹,她的身子不好,再受了相思之苦……再说那范进胆子特大,连张江陵的女儿都敢偷。万一弄假成真……”
“深宅大院,去何处偷?等老太太寿宴时,让两人见一面,难不成就这一面,就能有了私情?我跟你说,女人到了岁数,难免害些相思,能为范大老爷那么个俊品人物害相思,也未必就是坏事。也就是你家的女子金贵,我要是有个妹子啊,早就上赶着把人送到县太爷床上去了。”
杨世达看妻子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又想到两人在句容见过,现在还有生意上的合作,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意。可是自身的隐疾却又让他拿不出男人的脾气,只好不提这事。
宋氏又道:“冯邦宁那畜生,一直对表小姐有邪念,正好借着范老爷这事,借一层虎皮护身。若不然那混帐东西可不比范老爷,真要是做出点什么来,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杨世达也知冯邦宁对自己表妹有企图,为了保护表妹不被其祸害,现在自己与黄继恩那边也有些疏远。虽然黄恩厚还是会介绍生意合作,但关系上比过去疏离了不少。
旧有的靠山摇摇欲坠,也是时候找一个新靠山。仔细想来,如果表妹真的能到范家做小,也未必就是坏事。只是她性子古怪,不肯居于人下,做小的事多半不认同。但是以妻子的办法做个稳军计,再借范进来抵挡冯邦宁,正是两全其美。
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了。至于那银子……”
“我来想办法就是了。不过你可得小心点,这笔贡使生意光是利钱就两千,本钱所费必多,千万大意不得。”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办,保证稳当。”夫妻说了阵闲话,杨世达就被父亲杨宝财叫去对帐。见他出去,宋氏叫过扣儿道:
“你找个机会,把咱的东西悄悄送到仁和当铺,那是我家的生意,到那里就说大小姐当当,他们自然省得。这事办稳当点,别让杨家人知道。”
“啊?”扣儿一愣,“小姐,您这是?”
“傻丫头,你真当你家小姐是神仙,万事都能化做无事?我这不过是死棋肚里谋仙招,想个死中求活的办法。眼下杨家看着大,实际就是个空壳子,这么多年拆东墙补西墙,亏空越来越大,各房子弟还不知节制,每人都使费无度,眼看着这墙就补不上。这一关能不能过得去,没人说的好。要真是到了那一天,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姐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知道就好。记住,脸上千万别挂相,让人看出来就麻烦了。”
她嘱咐了几句丫鬟,又想起方才丈夫所说言语,“官商合股,把这上元的放债都自己拿过来,这雄心可是不小啊。他这是第一步,接下来只怕是还有后招。按说他在任上混一年也能升转,看来这是准备着真刀真枪干一仗了……这个男人,不简单。在句容看他手段就知道他厉害,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还有本事,这……才是个男人。”
她叹了口气,将猫叫过来一把抱起,摆弄着猫的爪子道:“小东西,你说,我是不是在句容错过了什么?要是当时胆子大一点,跟这么个有本事的男人要是真来一次,那是个什么味道?”
猫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主人,高贵的王者理解不了铲屎官这么复杂的感情,只以一声长长的喵,做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