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床边犹豫好久,景海琛约她晚上九点半到山后竹林“谈剧本”,其目的可想而知。去吧,她实在不甘心再次受辱;不去吧,又有把柄握在景海琛手中,要是真的把他惹恼了,将光盘里的内容在网上公布出来,她的星途便算是彻底葬送了。
考虑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再去见景海琛一次。
她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借这个机会,跟他作个彻底了断!
牧芝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华叔叼着烟斗从四楼走下来。
“丫头,出去呀?”华叔向她打招呼。
她点点头说:“天气太热,出去散散步。”
她不想让华叔看出什么,所以撒了个谎。
华叔说:“是呢,天气闷得很,只怕有大雨下呢。我也想去街上透透气。”
走出山庄大门时,忽然听见一阵“哇哇”的声音,牧芝转头看去,只见男一号舟小扬正用手扶着门口的大石狮子,蹲在地上使劲呕吐。
她皱皱眉头,心想这孩子真的是喝多了。走过去递给他一包纸巾。
舟小扬头也没抬地接过纸巾,擦擦嘴巴,若无其事地往大门里走去。
从山庄向东步行约十来分钟,有一片楠竹林,每一株楠竹都有碗口粗细,数十亩竹林连成一片,颇为壮观。
白天的时候,有一些游人到此观光拍照,一到晚上,风吹竹叶,发出可疑的沙沙声,就没有人敢贸然靠近了。
牧芝沿着一条水泥小道向东走着,路上灯光昏暗,看不见一个行人。来到竹林边,远远的就看见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她认得那是景海琛的坐骑。这辆雅马哈本是他那位矿主同学弃置在别墅里的,正好被景海琛派上用场,整天骑着它在片场横冲直撞。
牧芝从停摩托车的地方走进竹林,果然看见景海琛背对着水泥小道坐在草地上,身子靠着一株楠竹。
牧芝叫了一声“景导”,景海琛居然没有反应。从背后走近一瞧,才知道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头上戴着工作时常戴的鸭舌帽,正在听手机音乐。难怪听不见她的叫声。
她站在他身后,正想大声再叫,忽然瞥见脚下的草地上裸露出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头。
她的心猛然一跳。
她本来是抱着要跟景海琛作个彻底了断的心思来的,但她心里明白,景海琛是个老奸巨滑贪得无厌之人,绝不会就此轻易放过她。如果《死神来了》第三部赚了钱,他会继续以光盘为要挟,逼她拍第四部、第五部……
等待她的,将是无边噩梦。
要想真正彻底了断此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这个可恶的男人立即死去!
这个想法倏地冒出,就再也挥之不去。
她看着地上的石头,努力回忆着,今晚景海琛约自己到竹林里来,并没有旁人知道,自己一路走过来,也没有碰见其他人。
如果景海琛死在这里,绝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她酒量有限,晚餐时喝了几杯啤酒,本已有些微醺之意,此时酒意上涌,酒壮人胆,心中杀意更浓。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石头,高高举起,猛然往景海琛头顶砸去。
景海琛猝不及防,挨了这致命一击,连哼也不哼一声,就侧着身子,软软地歪倒在地,再也不动弹了。
牧芝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顾不得再多看景海琛的尸体一眼,扔下石头,转身朝竹林外跑去。
3
牧芝奔回南岳山庄,看门人佟伯正准备关门,两扇厚重的大木门已合上一边,她赶紧闪身进门,跑上楼,冲进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房门,人就靠在门背后,软瘫下来。
她牙关打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又惊又怕,眼泪狂涌而出。
她没有开灯,就那样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倚门而坐,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扯起一道惨白的闪电,紧接着一声惊天劈雷,在头上炸响。
牧芝脸色煞白,抱紧自己双肩,在黑暗中惊惧地战栗起来。
雷声过后,哗啦一声,瓢泼大雨就铺天盖地下了起来。
也不知在黑暗中呆坐了多久,她终于恍过神来,支撑着站起身,摸索着摁了一下电灯开关,倏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她两眼生疼。
她抹抹脸上的泪水,到浴室仔仔细细冲了一个澡,又把换下的衣服鞋子全都洗了,确认自己身上再也没有留下涉足过山后竹林的痕迹,才略略放心。
牧芝看看手机,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收拾心情,正要上床休息,忽然听到风雨中传来一阵“嗵嗵嗵”的声音,似乎连房子都要一起震动了,侧耳一听,原来是有人在外面使劲擂着山庄的大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从外面回来呢?她心生疑惑,打开房门,从走廊的木栏杆上探身下看,只见佟伯听到打门的声音,光着膀子从门房里跑出来,嘴里一个劲地喊:“别敲别敲,来了来了。”从里面移开门闩,吱嘎一声打开大门。只听一阵油门轰响,一辆黄色的雅马哈箭一般从台阶斜坡上窜进来,一直冲到天井中央,才熄火停下。
摩托车上的骑手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件十分特别的火红的雨衣,戴着头盔,牧芝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正是景海琛吗?
她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从栏杆上栽下来。
这、这怎么可能?景海琛不是明明已经被我用石头砸死了吗?难道他根本没死?对,肯定是我当时惊慌之下用力太轻,只是将他打晕过去。
想到这里,她顿觉心头一轻,毕竟自己还不是杀人犯。
但是转念一想,我用石头袭击了他,他会不会报复我呢?嗯,应该不会,当时他坐在竹林里听音乐,一直没有回头,应该不知道在背后袭击他的人是我。虽然不必再为自己是杀人凶手的事担心,可是随着景海琛的“复活”,她跟他之间的恩怨仍然没有了结,这可怎么办呢?
她心中一连转了好几个念头,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又不由得悬了起来。
她站在走廊暗影里向下看,只见景海琛取下头盔挂在摩托车上,穿着雨衣戴着雨帽,走进楼梯间,噔噔噔上了三楼。
景海琛住在南面三楼,与牧芝的房间正好隔着天井相对着。
景海琛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又砰一声关上房门。
屋里很快亮起灯光,将他瘦长的身影映在拉着窗帘的窗户上。
只见他进屋后,先取下雨帽,脱下雨衣丢到一边,然后弯下腰,掸了掸鞋子上的泥水,就在这时,似乎是挂在腰间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接电话。
不知是因为下雨,声音嘈杂,还是信号不好,他说话的声音很大,牧芝隔着天井,也能勉强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