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旁边那只猫儿,身形似乎也有些僵硬。

金虔顿时一阵发寒:那花椒若是揉在眼旁,滋味恐怕不大好受……啧啧,麻烦大了……

包大人见状,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环视众人,凛凛目光,如电如炬,令人心头激荡:“请各位分自准备,明日便见分晓!”

“属下遵命!”众人声震九霄,齐声合一,就如此时心境。

当然,除了正在发愁如何面对众怒的金某人。

*

大凡跟随钦差出门,一路上自然是少不了各位官员的好处孝敬,所以,能跟随钦差出门,多是众多官差梦寐以求之事,但此次随包大人奉旨至陈州放粮的百名官兵护卫却并非如此。这陈州之行,不但半点好处没捞着,还险些送了性命:想起那日安乐侯在知府衙门前的阵仗,仍是叫人冷汗森森——百人护卫固然威风,但若是与侯爷上万威威铁军相比,恐怕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如此压力之下,众多官兵护卫无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而此时从内堂不胫而走的消息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包大人竟因不堪与安乐侯为伍,于凌晨时分服毒自尽。

此消息一出,莫说随包大人来到陈州的众人,就连陈州府衙门的一众衙役都是震惊当场。

那位被誉为青天在世的包大人居然就这么去了!

谁能相信?

谁都不信!

消息传出不到一刻,上百名官兵护卫加上府衙差役都不约而同聚至大厅前方空地,密密麻麻一院子的官差,各个面色凝重,只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不多时,就见大厅正门缓缓外开,从内走出一名儒衫男子,白面墨髯,正是开封府的公孙先生。

只见公孙先生面色凄然,双目含悲,身型不稳,脚步虚空,顾视众人许久才道:“各位,包大人……去了,还望众位节哀……”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立当场,挤满百人的庭院,竟是毫无声息,死寂一片。

半晌,众人才略微回神,不可置信地望向从公孙先生身旁几位人物,望能听到不同结果。

但这一望,更叫众人心头一寒。

只见右侧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大校尉,各个双目通红,泪流满面,不用问,自然是悲从心起。

再看左侧那抹绛红身影,虽然身直如松,面色如常,但不难看出一双黑烁双眸,此时也是微微发红,内含莹水。

众人顿时心中宛如刀绞,闷痛不已:

罢了,连那位堂堂四品带刀护卫眼圈都红了,看来这包大人八成是去见了阎王。

就听公孙先生颤声又道:“包大人的灵堂,还要麻烦各位了……”

说罢,公孙先生掩面摇头,肩膀抖动许久,才又抬首,开始指派人手,布置灵堂。

众人这才回神,当场就有几个感情丰富的哽咽出声。

“包大人……”

四大校尉见到此景,更是难以自抑,匆匆回避;四品带刀护卫虽然身型笔直,脚下却微带踉跄。

看得众人更是一阵心酸。

待布置灵堂,准备挽联、香火蜡烛之时,众人再也按捺不住,逐个垂泪,阵阵呜咽。上百人的哭声,合叠一处,竟好似闷雷一般,霎时间就传遍府衙的四面八方。

这一哭可不要紧,顿时就在陈州境内捅了马蜂窝。

周遭的老百姓一听:哟,这是怎么了?府衙里为何无缘无故传出如此惊人哭声?

就有不少附近的百姓,好奇前来打听。

等这些人到了府衙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这府衙之内,白帆高挑,灵棚搭建,出入之人,皆穿白挂孝。再一打听,居然是前来赈灾放粮的包大人西去了。

老百姓一听,更是心痛如割,心道:这真是好人没好报,祸害活千年,像包大人这样的好官,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而像安乐侯那样的祸害,怎么就能吃香喝辣,穿红挂绿?真是苍天无眼啊!

这些老百姓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渐渐都聚在府衙门口,抹泪痛哭。不到半个时辰,这府衙门口就聚集了千人有余,皆为包大人饮泪举哀。

消息越传越快,不到一个时辰,包大人西去的消息便传遍了陈州城,陈州整城,都浸于鸣咽饮泣声中。

再说这陈州府衙,周遭都被举哀百姓所围,哭声震天,府衙之内,也是人人饮泪,府衙内外一片悲痛。

却不料,就在如此时候,居然有人在府衙门外高声叫嚣。

就听举哀人群之外有人高喊:

“让开、让开,安乐候爷到——!”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那安乐侯庞昱,身穿缎袍玉带,肩披英雄氅,跨下高头骏马,腰佩宽叶刀,昂立于街道中央,挑眉冷笑。在他身后,密密麻麻,放眼望去,竟有数百人众,再看这群人,皆是江湖打扮,身带利刃,短襟薄靴,各个横眉怒目,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就听安乐侯马下一名小仆喝道:“侯爷在此,还不速速让开?!”

守在府衙门外的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也只能依言让路,默然不语,退让一条通路,让安乐侯的人马晃晃荡荡近到府衙正门之前。

安乐侯提缰停马,立于衙前,上下打量一番,凤目一挑,对马下的小仆道:“去找个衙役马前问话。”

“是!”那小仆拱手行礼,噌噌噌跑进了府衙。

一进府衙,那名小仆也是一惊,只见这府衙上下,素孝浓哀,目光所及之人,皆是面色哀痛,双目红肿,见到小仆上前问话,不但不答,还脸色发黑,颇有上前打骂之意。

那小仆心里也明白:这位奉旨钦差如此莫名身亡,其中缘由自然是和自家侯爷脱不了干系,若是自己硬拖一个差役出门问话,恐怕话还没问到,自己却先挨了一顿板子。

不过这小仆也还算机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瞄到一个适合人选。

只见那人,一身差役装扮,身材消瘦,怀抱双臂,直直靠在角门门板之后,猛一看去,似在警戒守备,但一细看,却不难发现他双目微眯,脑袋随着晨风不时点上一点,正是打盹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