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房不打算传出去,不代表姜老太太准备把这件事给捂下去,“奶奶想过了,明天徐家人来的时候,就当着徐家人的面,把你大伯娘送到水泉的庄子上去,以后她不再是徐家的大太太,水泉庄子上的婆娘们干什么活,她就干什么活。”
这样也好,算是劳动改造了,而且水泉离城里几十里地,徐氏一个小脚女人,想跑回来也不容易,“至于你大哥,”
姜老太太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大儿子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他长歪了,自己也难辞其咎,“是我没教好他啊,让他做出了这种没人性的事,”
姜老太太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许静安已经二十了,媳妇都娶了,姜老太太活了大辈子,就没见过连亲娘都敢害的人,能改邪归正的。
可他又是自己的亲孙子,“我刚才已经叫人去下贴子了,明天请许家族人,徐家人,还有你们舅舅,李老板白会长也一并请来,对了,叫老梁跑一趟,要是西北军留在洛平的专员没走的话,也请过来。”
“奶奶!?”薛琰惊讶的合不拢嘴,在她的认知了,华夏人最讲究的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只请了徐家人的原因。
姜老太太摆摆手,“只在家里挑破,你大哥只会觉得他有所依仗,更加为所欲为,想叫他改好,就不能再留在许家了。”
“可,”姜老太太虽然嘴上厉害,做事也果决,但终究是个爱惜晚辈顾念亲情的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您是想给大哥一个彻底的教训?”
姜老太太点点头,“如果不把根儿上把他的小算盘给掐断了,就算是打断他的腿也没有用,而且不说城里那些帮闲,就光徐家人,也还会接着往他身边儿凑的,这样的事,怕不绝不了。”
薛琰点点头,姜老太太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就冲许静安这又蠢又狂且又毒的性子,就算是没人算计他,他将来也能把自己算计死。
……
徐氏昨天才抽了两口,根本没解瘾呢,就被姜老太太给掀了台子,之后又是一场惊吓,等人都走了,她缓过神儿,才算是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知道了又如何,除了拽着儿子叫他想办法救自己之外,徐氏再想不出一点办法来,偏没多大功夫,她的瘾又上来了,接着又是一番痛苦的折腾,不但是许静安,就是一直旁观的徐云俏,也跟着累了个够呛,因为徐氏的抓挠,脸上还留了印儿。
许静安也没好到哪儿去,好不容易徐氏情况缓和睡了过去,他脱下皱巴巴的外套扔在椅子上,拉了把大圈椅伸开腿坐了,“我知道你恨我,可咱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看了一眼屋里睡着了的徐氏,“我娘已经这样了,你爹那个狠劲儿,会接她回徐家?别说接她,就是你,你也听见了,他宁愿你死在许家,保住跟许家的这姻亲关系!”
“所以啊,还不如你老实听我的,这事儿咱们根本不知道的,咱们都在外头上学,家里娘当家,她整日无所事事,被邻居里抽大烟的女人带坏了,还瞒着咱们,咱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一摊手,“许家只有我这么一个男丁,还指望我承继香火呢,能把我怎么样?最多打上一顿,”
他悠然的一笑,“还不能把我给打坏喽!”
徐云俏木然的看着许静安,这就是自己从小跟着跑的男人,小时候因为他长的好,又是许家的孙子,姐妹们谁跟他亲,在家里就最得意,大了他读书好,还考上了京都的大学,谁嫁了他,就能当官太太。
等她真的嫁给他了,才发现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按学校里老师说的,所有人性里肮脏的东西都在他身上集中体现了,自私,贪婪,狠毒……
“你怎么这么狠心?那是你的亲娘,”别人兴许不知道,但徐云俏却清楚徐氏有多爱许静安,从姑父没了之后,许静安就是姑妈唯一的希望跟寄托了。
“哼,狠心?说的跟你多清白一样,”
许静安冷笑一声,不管对外头怎么说,他跟徐云俏都清楚,这大烟土,就是他拿回来叫徐氏尝试的,说是抽一点儿没关系,京都的官家老太太们都爱这个,徐氏尝尝知道什么味儿,以后跟人交际的时候,有话说。
“大烟抽了对人不好,你心里不也清楚?少拿三从四德那一套说事,”许静安点着徐云俏,“你身上哪有一点儿三从四德的作派?别出了事就想着把自己撇干净,这事你也休想推到我头上,我还可以跟奶奶说,是你想害死我娘你早日当了长房的家呢!”
许静安被自己的念头提醒了,是啊,他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说法呢?直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徐云俏身上,她那个脾气,当然干得出这样的事,许家人没一个喜欢她的,肯定会把她给休了,自己就自由了……
徐云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看着一脸兴奋的许静安,他心里猜什么,她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你,你真是太坏了!”
“能有你坏?”许静安看了徐云俏一眼,从圈椅上站起来走到徐氏身边,在她床前的脚踏上坐下,刚才自己说是徐氏成日无聊跟着邻居沾上的,显得不如说是徐云俏有意谋害可信,但光自己说不行,得让徐氏也这么咬徐云俏,这样的话,就能把徐云俏证死了!
如果此计成功的话,媳妇谋害了亲娘,他就成了最可怜的那一个了,然后跟徐云俏离婚,再把徐氏留在洛平,他就天高任鸟飞了。
……
上午十点,姜老太太要请的人都陆续到了,其实开年大家都挺忙的,但这么多年了,姜老太太也没有这么兴师动众的请过他们,这肯定是有大事了,因此不论是白会长,还是李老板,都放下手中的事来了。
西北军在洛平征粮的专员姓孙,就冲西北军跟许家的关系,更不会有任何异议,直接开了着就早早的跑到许家站岗来了,还怕姜老太太等急了,恨不得叫自己的卫兵,替老太太挨家“请”人去!
等人都来齐了,一巡茶过,姜老太太才缓声把自己请大家来的用意说了。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客人们,一笑,“这不,徐家的几位老爷都在呢,昨天的事他们也都在场,你们有不信的,可以直接问他们。”
这有啥信不信的啊,整个洛平谁不知道姜老太太是什么人?做生意的谁又不知道徐大老爷是什么人?
白会长是无力接受姜老太太把家丑拿出来说的做法!
“那个,老太太,出了这样的事,白某也深表遗憾,但这终归是你们的家事,”他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几个许家人,“不肖子孙交到族里就是,我们就……”
他看着身边的李老板,还有孙专员,还有里长保长,干笑一声,“不太合适啊!”
你们许家不是孙男娣女一大群,可着折腾,这千里地上就一株独苗儿,还能干什么?
姜老太太看着许家族人,许家不是什么大族,都是洛平城外半个店村儿普通的农人。
当年他们夫妻日子过的艰难,这些所谓的亲戚可没伸过手儿,不过姜老太太也能理解,毕竟许家族里没几个过的好的,大家自顾还不暇呢,不帮忙也情有可原,所以当他们发达之后,这些人靠过来,姜老太太也会给他们适度的帮助,但想拿出宗族派头来压她,是绝无可能的。
许家这次过来了两个年纪最长,论亲戚都得管姜老太太叫嫂子,如今他们还有子孙在许家的铺子里当学徒呢,哪敢收拾许静安?“白会长说笑了,我们许家多蒙嫂子照拂,她这个人最公道又讲道理,不管嫂子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没有话说的。”
反正姜老太太也就许静安一个孙子,还能把他咋?打上一顿了不起了,倒是徐氏这个大儿媳妇,许家两位老太爷心里暗笑,怕是留不住喽!
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这样只能顾住温饱的人家,家里的女人想吃几顿肉都不愿意,还敢抽大烟?那可是破家灭门的毒/药!
徐大老爷没想到姜老太太这么光棍儿,这会儿汗都下来了,这把族里人,还有街面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街坊保长都请来了,姜老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道要休了徐家的两个女儿?
“老太太,”徐大老爷抹了把头上的汗,又解开皮袍子的钮子,这屋里烧的太热了,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事我妹妹有错,但还请您念在她为耀宗守孝多年,还生下了静安,”这七不出里妹妹可是占了两条,不能休的。
姜老太太摆摆手,“亲家你请坐,”
她转头问李妈妈,“人呢,带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