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端起了长长的狙击枪,检查了一下枪击,叹了口气,在她心里苏释和白痴没啥两样。
杀手是无情的。
会感情用事的杀手,不忠于自己的杀手,一定会死。
而她也一直觉得苏释长得很好看,他如果早早死去,她一定也会觉得很遗憾的。
就在两人再度静谧的时候,山下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啊啊啊——让我去死吧!”风中隐隐约约传来的是这么一句,说话的人拖着鬼哭狼嚎的腔调,“我真是太可怜了——苍天啊——”
莎莎一怔,“咯啦”一声端起狙击枪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夜晚光线黯淡,即使是狙击枪的镜头也看不到树林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释也显然怔了一下,这个声音很耳熟,就是霍星的声音。
“啊啊啊啊——”伴随着哭爹喊娘的声音,夜空中飘渺的传来了撞击声,还有喧哗声,有人大喊“拉住她,别让她跑了!”又有人喊“别让她跳下去了”,还有人叫“没收她的东西,别让她吃安眠药——”
莎莎冷笑,树林那头好热闹。
苏释微微蹙起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树林那头。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是白痴——”
树林这头,姜天然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霍星拿着个小小的扩音器,对着麦克风,看着薛纯茶写给她的“台词”,拖长声音凄凄惨惨的吼着。姜天然用麻袋装土做了个沉重的沙包,一会儿往树上撞,一会儿往地上撞,发出挣扎扑跌的声音。薛纯茶一个人扮三四个路人,一会儿吼“别让她跑了”,一会儿大叫“别让她吃药”。
吼了七八句,霍星无奈的转过头来看着薛纯茶,关掉麦克风的开关,“你一定一定一定是故意要看我的笑话!听到这种声音哪有人真的会相信,哪有人真的会来救人的?”
“别闹,乖,继续继续。”薛纯茶嘘了一声,“再喊两句,我说‘卡’你就往外跑,你这长头发真好,披头散发的很有失心疯的味道。”
“我靠!还‘卡’呢?你真以为你在导戏?”霍星甩了甩长发,她的头发乌黑顺直,披落下来其实很好看,只是她额头高而光洁,长发披散很有点狂野叛逆的味儿,不见优雅高贵的女人味。“等我跑到山崖边,他要是还不来,我就可以不演了吧?”她实在是累了,心累,身上也累了。一个人失恋也就算了,还要卯足劲演失恋,不管多觉得这“失恋哭戏”有多荒谬,吼到那些“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真是太可怜了”,也真的有些眼泪夺眶而出,伤心原本很简单,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说不清是因为对苏释的幻想破灭而伤心,还是对自己的失望、对自尊的磨折、还是对现实的嫌弃?看着薛纯茶写的“台词”,本来觉得很可笑,却莫名的希望自己吼的每一句话,苏释都能听见。
虽然很荒唐,但那每一句都是她心里真的想说的、真的想骂的、真的想问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是白痴。
让我死了算了吧。
“卡”薛纯茶凉凉的喊了一声,做足导演架子一挥手,霍星转身往外就跑。
撩开帐篷帘子的时候,一阵凉风穿过领子和衣袖,山里的夜很冷,风很冰凉,到处都没有灯,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路在哪里,也不知道地上是高是低,是水坑还是岩石,就这么向前跑着。
我干嘛要这么听话?
我为啥要让姓薛的猪头这样指挥?
我为什么要真的跑出来?
我要跑到哪里去?
9 真相03
她恣意的跑着,树影随着山风在晃动,仿佛四周有千千万万的妖魔鬼怪,但她却一点也不怕。
随便被谁吃了都行,无所谓的,反正这世界上根本没人在乎她到底存不存在。
她索性专门往偏僻阴暗的角落跑去,期待着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鬼能在夜色中出现,吞噬她整个灵魂。
她从小就不和父母一起住,爸爸妈妈对弟弟非常好,对她却一直很客气,因为小时候爸妈工作忙,一直把她寄养在外婆家里,等到生活条件好了,她和爸妈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也出来读大学了。
等她大学毕业,外婆去世了。
她回不去那个对她相敬如宾的家,只能在一个又一个繁华的都市里寻觅留驻之所。
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市,车水马龙的地方给过她一个又一个的希望,希望似烟花那样一朵一朵的开,又似烟花一朵一朵的熄灭。人家往北京漂的叫做北漂,像她这种在全国各地到处乱漂的,难道是国漂么?
恣意的轻松的奔跑中,她笑了笑,却又流了眼泪。
姜天然是好人,他其实是收留了一个已经弹尽粮绝口袋里没剩下几块钱的女人,像她这样的人很多,她并不觉得自己或者谁可怜,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了友善和有趣的人,找到了刺激又报酬丰厚的工作。
她是真的很幸运。
真的很幸运。
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