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海颔首,停下了话。
萧承启靠在椅子上道:“皇后今日不是来给朕送点心的,她是来和朕告别的。”
“她说,等六宫安定,她就离开。”
卓海想了想道:“皇后娘娘是想问问皇上的意思?”
萧承启却道:“不,她是来通知朕的。”
卓海无法再说什么,却见萧承启撇开头望向窗外,皇城里的天四四方方,天穹浮云千万俱不属于任何人,云雾平整,只有一抹雀鸟飞过的痕迹。
他闭了闭眼,感受胸腔里气息的浮动,许久过后,他道:“卓叔,朕心里不舒服。”
卓海一怔,年轻的帝王很少向他人袒露心事,唯独对着他还会多说两句,但这毕竟是他和皇后两个人的事,局中的人看不明白,局外的人说不清楚,他虽从小看他长大,在这件事上却委实不好多嘴。
“陛下,小老儿也不晓得皇后的事,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皇后有意离宫,不如就让她离开,也许等人走得远了,您自然就明白了。”
明白究竟为什么不舒坦,看清这个女子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萧承启心头混沌,沉默着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萧直男:朕好烦。
谢依依:捋毛。
第13章 协理六宫
谢柔不喜拖沓,既然决定了,与其日夜思考,不如说做就做。她让云姑给纯婕妤广芸递了信儿,叫她来坤元宫一趟。广芸彼时正和被贬至才人的苏葳如刺绣,听到传唤赶忙放下手里的花样往外走。
“娘娘突然传我,可有什么事吗?”广芸犹豫了一下,问道。
云姑只道:“是好事。”
等到了坤元宫,广芸才知此话不假,确实有好事落在她的头上,谢柔竟打算提拔她协理六宫。
广芸先是不可思议,而后便战战兢兢的拜下道:“娘娘三思,嫔妾无才,论品德品阶皆不能担此大任,还请娘娘另择他人。”
谢柔虚扶起她道:“纯婕妤不必妄自菲薄,本宫已和皇上知会过了,将你的品阶提一提。至于性情品德,本宫也很放心你,满宫姐妹里,就属你心思剔透,做事认真。协理六宫在旁人眼中是个美差,但个中辛苦,只有做的人清楚,本宫知道妹妹不怕辛苦的,是不是?”
广芸脸上红了红,皇后一贯会说话,说出口的事情很难让人反驳,她要是再推辞,就不是谦虚而是害怕辛苦了。
皇后用心良苦,她咬了咬唇决定应承下来,宫中寂寞,虽然没有家里那么压抑,但是也十分清冷,皇上从不踏入后宫,众妃嫔连争宠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她自己找点事做。
“嫔妾愚钝,还请娘娘不吝教诲。”广芸拜道。
谢柔笑了笑道:“只要妹妹肯学,本宫绝不藏私。”
广芸望着她的笑容,心下一暖。
因着这日天色晚了,谢柔没交代什么,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六宫诸事,广芸仔细听着,越听越佩服,宫中杂务很多,皇后竟然都记在心里,怪不得这么多年以来,皇上离不开她,前朝因为子嗣的事吵得再凶,皇上也护着她。
贤内助当如是。
谢柔说完,并没有多留她,只嘱咐她把自己宫里的事安排妥当,每日抽半天的时间到坤元宫来。
广芸点头跪安。
皇后的意思很快传了出去,后宫眼红嫉妒得人甚多,背地里风言风语不少,广芸一开始听闻心里颇不是滋味,多亏谢柔耐心疏导,才渐渐安心,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自己该做的。
谢柔没有看错人,广芸学得很认真,她不是个悟性奇高的女子,但贵在肯用心,坚持做一件事的时候很有韧性。后宫女子大多将心思放在皇上身上,然而她好像不是。
谢柔问过她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无论是萧承启还是皇宫本身,并不能分给女子多少温情,宫里繁花似锦但也路途坎坷,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出头的。
广芸思量许久道:“娘娘,嫔妾并没有期待得到陛下赏识,皇上高高在上,离嫔妾太远了,嫔妾够不到,也没有那样的野心。何况娘娘待嫔妾犹如亲姐妹,娘娘和皇上又是鹣鲽情深,嫔妾看在眼里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去破坏它。”
谢柔好奇的问:“那你进宫来想要什么?”
广芸面上赧然,低头道:“嫔妾以前不清楚,后来看到娘娘就想明白了。嫔妾想多学些东西,像娘娘一样端庄得体、勇敢大气。”
谢柔一怔,抿唇笑她:“怎么好端端的夸起本宫来,难不成是想少算几本账册?”
广芸也跟着笑起来,却摇了摇头道:“娘娘有所不知,嫔妾从前在家被规矩压得喘不过来气,小时候就因为走得快了,脚尖露在裙子外面,就被父亲责骂了一顿,出门也不敢和外人说话,生怕多说一句被父亲责怪……嫔妾父亲那个性子您也知道的。”
谢柔无奈,广仁海的古板她确实也领教过了。
“倘若嫔妾不进宫,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也许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从未见过的男子,嫔妾想父亲能看中的人,一定会是那种和他一样规矩的男子,嫔妾不想日复一日守在家宅里,有人说皇城的天高不可攀,也规矩逼仄,可总比家宅望出去的要大一些吧?”
广芸顿了一下,道:“况且嫔妾遇到了娘娘,教我勇敢,给我机会去做我从前从没想过的事,嫔妾真的很开心。”
“这些都是嫔妾肺腑之言。”她说完,赶快又加上了一句。
谢柔抚了抚她的手道:“本宫知道。”
“嫔妾希望以后有娘娘一半勇敢聪慧就好了。”广芸喏喏的道。她觉得一定是皇后的性子太完美,才会让皇上这样喜欢,言语里不禁传达出了无限仰慕。
谢柔微笑不语,心中叹息,不忍心戳破美好的假象,不只是广芸,天下所有人都觉得她和皇上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对她很好很好的男子,从未将喜欢二字说出口,皇宫里的日夜,他们秉烛夜谈,畅聊国事,却没有一丝风花雪月的影子。纵然很多人说她性子好,有才有貌,像眼前的广芸一样夸赞她,可那有什么用呢?
对着外人,她什么都不能说。
“皇上对本宫很好,一直都是如此。”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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