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专敬业,是为专业。
楚瑜的大胜,除了终于赢得了来自各大绣行的人尊重与认可,江南绣行的行主们终于对这个少女的机巧心思与手腕彻底敬服之外。
她这一套东西更吸引了绣行的行主们的注意与兴趣。
善工者,未必精于工机。
这是一种奇特的理念,彻底刷新了他们对工绣的认识。
更不要说天工绣坊里的人,楚瑜的成功,他们与有荣焉,更要紧的是楚瑜答应会劝服琴家绣坊为他们出面主持公道。
以琴家在行当里泰斗的地位,从此天工绣坊再不会低人一等,只能被供货商和收购商人压榨得痛不欲生,贱卖心血手艺。
从吴老儿到五进胡同里的黄毛小儿,都已经将楚瑜视为救命恩人。
待各种参观讲解完毕之后,楚瑜将兴奋的加尔文等人带到了金姑姑的面前,让他们一起商议后续商事,那并不是她的专业,她更倾向于让专业的商人去处理。
看着金姑姑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笑容之后与加尔文等人一起去了另外的房间,楚瑜终于松了一口气,瞅了眼绣房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去的各大绣行行主们。
他们那热切的目光简直让楚瑜觉得自己像一块肥肉,就等着被瓜分,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寻了借口,打发了逸哥儿去应付那些人,随后便叫上一边蹲在房梁上打瞌睡的霍家姐妹溜到后院去休息了。
天工绣坊后院也经过了改造,虽然没有银钱去捣腾什么花草,但却比之前脏乱差的无序看起来清爽干净了不少。
“我说,你脑子里都什么东西呢,怎么能捣腾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霍二娘歪坐在石桌上翘起雪白的大长腿,朝着不远处蹲守暗处的水曜方向摆了个性感惑人的姿态。
水曜甩了手帕,直接转了个背,娇哼一声不去理会她。
楚瑜一手撑着脸,一手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腰,懒懒地道:“这算什么,若是真有能耐的人,倒腾出的绣机能一日里绣个上千幅绣品也是有的。”
“真有这种东西,那可是匠神鲁班做的了!”霍三娘搁下手镜,惊讶地看着楚瑜。
楚瑜淡淡地一笑:“只是那些都算不得精绣而已,真正的好绣品,还是要手工制作的。”
哪怕是后世的电脑绣,都依然达不到手工绣品的华丽与精度。
她运用前生所学的工业知识参与了这一次产线改造,对绣之一道终有所悟。
有些事便可举一反三,譬如——且不说丝绣里用的桑蚕丝不经拉,后世的机绣多采用非天然的绣线制作,光是色泽光彩流动之上就输给了桑蚕丝的柔软细腻。
即使用上了桑丝,但刺绣是一门技巧,更是一门艺术,惟有眼力、心力之合,方得一幅灵动精美之上品,岂是那些死板的机绣能成?
她前生对刺绣虽然了解不多,但终归是女儿家,哪里有不喜欢锦衣华裳的,那些买不起的昂贵高定华衣,哪一件手工制成?
“你懂得可真多呢。”霍三娘听着,忍不住摇头,随后有些好奇地问:“是了,你哪里来那么多钱让吴家老头儿去改造天工绣坊?”
她跟着楚瑜这些日子,哪里能不知道她就是个财迷儿,金姑姑给的那十两金子早换成了银票,每月也只给她们姐妹一人发个十两卖命钱。
想当年,她们姐妹两随便在男人口袋里一掏就是上千两的银子,如今却沦落到领十两银子度日的凄惨地步。
楚瑜这丫头怎么会忽然出手那么大方?
却见楚瑜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摸了两个银锭分给她们:“没啥,就是上回大比,我赢了点儿小钱,发了点横财。”
霍家姐妹皆是一愣,还是霍二娘瞬间反应过来,瞪大了媚眼:“卧槽!你……你上一回大比的时候你在那些地下银庄的赌局买了你自己?”
楚瑜摸着自己的荷包,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没错,我把金子全押了我自己输,呵呵呵呵!”
那一天赢钱赢得手发软的滋味不要太酸爽,看琴学里那些讨厌鬼们哭丧脸不要看得太开心。
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咧!
“你……你……简直太无耻了!”霍三娘也目瞪口呆,忍不住想起那天她们还帮着这个丫头揍得上门讨债的付晶那帮子人满地找牙。
说起来,楚瑜这奸诈的丫头还真是暗地里通杀了那些人,把人家钱都兜进了自己口袋。
楚瑜摆了摆手,一脸无辜地瞪着大眼:“干嘛说得那么难听,愿赌服输,我可没逼着他们押我赢,何况我干嘛要帮着那些讨厌我,找我茬又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赢钱?”
她可是不是圣母,而是很小心眼的小人。
看着楚瑜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霍家姐妹真是面面相觑,最后齐齐地爆发出一种诡异的爆笑声。
“说得好,你这小脾气实在太对咱们姐妹的胃口了,中原人里竟然有你这么个琵琶,真是有趣!”霍二娘大马金刀地伸手就揽住楚瑜的肩膀,心情愉悦地大笑。
楚瑜掏掏耳朵,也笑眯眯地道:“那是奇葩,不是琵琶,多谢夸奖,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我,不若以后你们的工钱都省了?”
“休想!”姐妹两立刻抱住银子塞进袖子里,转身就退出好几步,怒道:“没有银钱,怎么上小倌馆!”
三人正笑嘻嘻地逗趣,忽然一道金玉相击的悦耳男音在不远处响起:“我的小女郎原来躲在这里呢,这么多人都在找你,你却到这里来躲清闲。”
楚瑜一回头,就见着那一道艳丽的红影慢悠悠地款步而来,宫少宸身形高挑,一身宽袍大袖的华衣,举手投足间一股潇洒风流之感。
“哎呀,又是他,我总觉得妖货一身古怪,我瞅着他就不像好东西,看着就想削他丫的,还是离他远点。”霍二娘冷冷地上下打量着宫少宸,随后对楚瑜道。
霍三娘也一边点头,一边摸着肚子嘀咕道:“按理说这货皮相也是顶尖的,还是咱们姐妹好的那一口风流相,若是往日里早把他剥光八百回了,但是不知道为啥看着他就觉得下不了嘴。”
楚瑜挑了挑眉:“居然连你们都觉得下不了嘴么……呵呵。”
这妖货果然浑身是‘毒’。
“怎么地不理人,你也不怕你的东西被人偷学了去,以后更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宫少宸轻摇羽扇,转眼就已经晃动到她的身边。
楚瑜淡淡地道:“订单已经在琴家的手上,你们谁若有本事自去从加尔文那里抢订单就是了,至于我的那些东西……。”
西洋人的脑筋虽然直愣了些,但有一样——信守承诺以,他们一向做得不错。
又或者说他们比较嫌麻烦,既认定了,除非供货商出了大毛病,交不出货来,否则不会轻易违约。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当着那么多官员和贵族,两国朝廷之间带有官方性质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