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知青开始幻想着大学时光,除了未知的学业外,便是毕业后的工作,以及对另一半的要求,然后是可以想见的美好前途,原本这些都没错,大家也都尽力附和,偏偏他还多加了一句——我未来的老婆必须也是个大学生。
“哟,你还瞧不起没有上大学的人?”
“不是,就是大家都是大学生,以后工作啊说话什么的方便……”
原本自然的对话,三言两语后,变成了两个群体的辩论。
“行了,你们这些大学生,傲娇个什么劲儿?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些人出来工作的那点工资,更何况你们还得读书耽误个好几年,信不信,你们这些人出来还得给我们这样的人打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凭什么读书出来给你们这些人打工?”
“不知道了吧,有些地方已经可以明目张胆的做生意,国家都不管,再过段时间,我们这里肯定也这样。”
“那是投机倒把,会被抓起来。”
“读书读傻了……”
……
那些人声隐隐约约传来,就在身边,又感觉离得老远,如同那些挂在天幕的星子,感觉离得如此近,伸手一抓,却无半点影子,让人怀疑那不真实,是眼睛欺骗了自己。
谢长渝伸手抹了把脸。
他不愿意矫情的去问她,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够好,或者说自己做过什么让她不满的事,毕竟他自己也清楚,有些人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仅仅只是她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而他也不是那个她想要的人。
道理如此简单,他抓住了这个道理,于是更显感伤。
过去总是幻想,满十八岁后,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业,让自己拥有另一番不同人生,那轰轰烈烈的字体和火红的向往热情,依稀还停留在脑海,然而一脚还未迈出,他已经被什么东西打击到了。
那些过往的岁月,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滑过,而某个人在那些画面中越发清晰,他伸手擦了擦,仿佛希望那个身影能因此浅淡模糊下去,自欺欺人到让他嘲笑了一声。
旁边的人还在争吵,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谢长渝赚的钱比那些工人多多了,我真不觉得你们读书出来的有什么大不了……”
“他那是投机倒把……”
谢长渝轻轻的扯了下嘴角,到不同不相为谋。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慢慢荡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
他这时才伸手,把压在身下的石头一颗一颗拣出来,地面恢复平整,只留下些许杂草,但有它们的存在,反而中和了地面的坚硬,只有被咯着的地方,提醒着之前的遭遇。
但那处地方,即使被咯红感到疼痛,感觉会消失,皮肤上的印子也会消散。
四周的人声渐渐消散,那些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甚至在燃烧后倒下,火焰变成火光,然后是微光,最后是点点火星,然后和四周的安静一同静默。
无声无光,蝉鸣的声响变得清晰,不远的溪流声也被呈现出来,他听着这些声音,幽幽看着天空,心里想着,这就是我十八岁的人生,它即将用另一种方式被开启。
他起身,在黑暗中摸了一会儿,拿出了张成安的烟,夹在手指之间,用火柴点燃。
青烟映入黑暗,只余点点火星。
一夜无眠,在凌晨时分,黑暗被敲碎,白天强势的展现它绝对权威,亮光随着阳光一同穿梭而至。
他站起身,把身边躺得横七竖八的人踢醒。
“我靠,谢长渝,你把我烟都抽完了,劳资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谢长渝眉目淡然,神色平静,冲张成安笑了下:“那又怎样?”
那姿态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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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美进城去看望怀孕了的林海燕,除了一些地瓜等野果外,她那背篓里还放着一些梨子。
这梨子是自家种的,说来也怪,这梨子一般分两个品种,大家都喊为黄皮梨和青皮梨,通常情况下,黄皮梨的果肉会比青皮梨要粗糙几分,因此大家都爱青皮梨一些,果肉细腻不说,水分也更多。
然而林素美家的一棵梨子树偏偏不走寻常路,那果肉不仅比青皮梨的果肉更细腻,还个大味甜,和别的黄皮梨粗糙无味的果肉相比,简直是不同的品种。
林素美家也就这么一棵梨子树,她就把这课梨子树上结的梨子拿了些,一同带给林海燕。
林建业把这背篓细细的绑在自行车后面,提醒了女儿几句,这才让女儿把自行车给推走,要推到大路上时,才能骑上去。
到了大路,林素美便坐在自行车上,有了个背篓,她显得吃力了些,但长期奔走于这条路,也找到了这条路的规律,很快就按着那长期形成的足迹进了城。
林海燕今天轮休,于是她自己去的林海燕家里。
林海燕一看到林素美,照样热情的拉她进去,赶紧推着林素美去洗把脸,她则去厨房拿刀,把一个西瓜划破,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西瓜只用了一半,另一半被林海燕放进厨房,用水镇着,这个天气西瓜容易坏。
林素美洗了把脸,感觉舒服多了,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林海燕,和以前相比,丰腴多了。
沙发前的矮桌上放着不少水果和瓜子花生等坚果,可以看得出陶父陶母对林海燕现在的态度了。
“大婶可担心你了,要不是走不开,都想亲自来看你了,不过她说过两天让大哥送她来你这里。”林素美走过去坐在林海燕身边,下意识的摸了摸林海燕的肚子,只觉得好神奇,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在肚子里慢慢成长了。
林海燕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好笑:“你在家看你二嫂的肚子还没有看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