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舜不置可否,贺云开确实像是傀儡。他的生母是一位普通的宫女,于他两岁时病故。直到被先帝册封为太子的前一天,他默默无闻的存在了二十年。他是所有皇子公主中,生母最为低微,亦最没势力。据爹说,当先帝决意册封他为太子时,翟太后和爹都无视他在场而明确反对,论起资格,有多位皇子比他适合。
他登基一年有余,一直心平气和的拱手让出皇权,终日闲散,兢兢业业的做着傀儡。以至于,爹既勤勤恳恳的操劳政务,又与虎视眈眈的翟家暗中较量。
静默了片刻,谢韫舜好奇的道:“你似乎很安于现状。”
贺云开认真的道:“希望能平安顺遂的寿终正寝。”
“只要这皇位你坐得心安理得,不是你阴谋得逞夺取而来。”谢韫舜定睛看他,他波澜不惊,难以想象在他温厚的表象下是不是凶残阴狠的包藏祸心。
贺云开平静的问:“你怀疑朕陷害了皇长兄?”
“我坚信他受到了陷害,我怀疑所有受益者。”
“只有他最清楚前因后果。”
“他被先帝下令终生幽禁,不知被幽禁在何处。”谢韫舜神色怅惘,爹全然不知中秋那夜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得知他的下落。
贺云开的神态闲适,若有所思了半晌,温言问道:“嫁给朕为皇后,你心甘情愿?”
“我和你一样,尊重我爹,敬畏我爹,不敢与我爹的意见相左,他定的婚事我们唯有履行。”谢韫舜极其透彻的道:“此生,我们命运所致,嫁娶姻缘已定。来生,我们再各择满意的嫁娶。”
“你心甘情愿的认命?”
“这并非认不认命,我听爹说你生性温厚是个良善之人,不管爹所言是否符合事实,我愿意接受成为你的皇后之命,愿意成为天华王朝的皇后。”
贺云开噙着笑意,平和的道:“朕听你爹说你工书法、擅绘画、美姿容。”
谢韫舜语声清亮的道:“读过千卷书,略会女红,略懂经纶,本性良善,不心慈手软,可与人同甘共苦,也是我。”
贺云开好整以暇的道:“你眼界宽阔,成为朕的皇后,是明智之举?”
“拭目以待。”谢韫舜的眼睛里闪烁着皎然的光芒,就像是秋阳,有一种醒目明净的大气。事在人为,她不会因意料之中的忧患而畏葸不前。
他们默默相视,隔着明亮如幻的灯火。
她的美丽高贵与生俱来,令人惊心动魄。贺云开的笑意渐增,起身绕过桌案,挨近她身边站定,温言道:“春宵短暂,我们回洞房。”
突然间呼吸到他清净的气息,谢韫舜的身心一怔,若无其事的道:“我来找你,不是让你跟我回洞房。”
“朕知道。”
“你是不想面临翟太后的追问和我爹的追究?”
闻言,贺云开自顾自的朝殿外走去,只说道:“再不回洞房,天将要亮了。”
谢韫舜隐隐一笑,跟上他的脚步,郑重的道:“但愿你我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
贺云开脚下一顿,不由分说的把她拦腰抱起,不轻不重的搂在怀里,阔步行走在深凉的秋夜,行走在暗处多双来历不明的眼睛监视下。
宫阙层层,桂花冷香阵阵。
谢韫舜能感受到他的怀抱很纯粹,纯粹的抱给别人看。她几欲挣脱,终是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诧异温厚的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
在诸多瞠目的惊讶中,沉默寡言的皇帝抱着娇小美丽的皇后进入了洞房,宫女们鱼贯而出,房门被关上了。
贺云开把娇妻放在喜床上,身姿挺拔伟岸的站在床边,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她,目光柔和,手上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
眼看他的外衣褪去了,正在解着里衣,已露出精壮的胸膛,谢韫舜下意识的朝里挪着,挪了又挪,紧贴着床里的墙面,低首不去瞧他,说道:“不要。”
“嗯?”贺云开敞着衣襟,侧坐在床边,慢慢的俯身向她。
谢韫舜微闭上眼睛,感受他庞大身形的逐渐靠近,有种奇怪的紧迫感,她凛然的脱口而出道:“我想改日圆房。”
贺云开深深看她,看她长而密的睫毛在轻颤个不停,她发育很好的胸脯在起伏不定,便伸手放下大红喜床一侧的帷帐,温和的道:“此刻起,朕的皇后在朕面前应该自称臣妾。”
谢韫舜一怔。
贺云开半躺在她身旁,平易近人的道:“这是朕对你唯一的要求。”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甚至于是合情合理。唯一的要求?谢韫舜笑了笑,她对他的要求会有很多很多,便随口说道:“臣妾想改日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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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宜柔和
格外清爽的早晨,恢宏富丽的皇宫沉浸在复杂的喜庆中。晨阳渐渐升起,光明硬生生的覆盖着深宫后廷。宫女太监们行色匆忙,都心知肚明翟太后与谢皇后之间将发生博弈,暗暗揣测谁最终能胜利的主宰后宫。
雕花窗棂前,谢韫舜仪态大方的对镜梳妆,目光明亮,神采奕奕。看了眼已铺叠整齐的喜床,镜中美人红唇轻牵。昨夜,她和贺云开各安其命的各自盖一张被褥,背对着同床共眠。
发现帝后大婚之夜没有圆房,女官们在谢皇后面前谨言,快速的如实禀报给了翟太后。
一支九尾凤钗插入发髻,谢韫舜瞧着木桃、木梨、木兰、木梅四个自幼侍候在她身边的侍女,美眸一眨,隐隐一笑,无论宫廷朝堂里有多么风谲云诡,她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载入史册。
木桃低声禀道:“皇上卯时起的床,去了议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