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却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儿,绷着的脸也恢复了如常,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同绿芽一道站在远处候着。
风轻云淡,沁鼻花香,美人可入画,一抹清风吹起那花海里的优美的人影,此景可称绝色,却不过只维持了短短的几刻便被闯入的吵闹声打断。
闯入的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年轻婢子,衣裳是二等丫头制式,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只露出两个红框框的眼眸,只见她跑进来后随后又有两个粗壮的仆妇插着腰走了进来,还边走边骂:“该死的小蹄子,你跑也没用,还不快给我们滚过来。”
“就是,反正也逃不掉,何不束手就擒,谁让你得罪了我们鸢姨娘呢,如今谁不知道,鸢姨娘可是大老爷的心头肉,小心肝……”
嘴里不干不净的两个粗使仆妇见到立于院子一旁候着的大丫头绿芽和管事秦姑时一愣,心里开始打起鼓来,随后视线却被那花海里的人影给惊得瞪大了眼。
糟!
在她们着急不已的时候,先前入内的那婢子在恍惚间却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癫狂的跑过去在月桥跟前跪着磕头:“少夫人!求少夫人救命,求少夫人救命啊。”
月桥被吵了清净,不耐烦的回过身,看了看身前,又看了看几步远的两个面生的仆妇,随意问道:“这是怎生回事?”
秦姑和绿芽也走了过来,她们是听到那两个仆妇说了几耳朵的,当即便回道:“回少夫人,这些人应是鸢姨娘院子里的人。”
“鸢姨娘?”月桥问着,但视线去看着两个仆妇。
她虽淡淡的问着,但两个仆妇却觉得少夫人的视线要把她们刺穿似的,忙不迭的回着:“是是是,奴婢两个是鸢姨娘房里的人,奉姨娘的话来捉这个偷拿主家金银的大胆奴婢。”
“胡说!”
那奴婢转头怒斥,又回头一五一十的给月桥交代起来:“少夫人,你莫要信这两个老虞婆的,奴婢原本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头,是那鸢姨娘在大夫人安排伺候人的时候故意挑过去的,奴婢过去每日被斥责不说,还要受鸢姨娘打骂,甚至……甚至”
说到此处,似乎是难以启齿,两个仆妇一惊,正要呵斥,却见月桥满眼兴味的问了起来:“甚至什么?”
那丫头咬了咬牙,心知被逮回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心一横便把那难以启齿的事儿说了出来:“甚至让奴婢在她和大老爷同房时在那外间听着不许离开,而事后还会问奴婢,问奴婢听得如何?”
第56章 庶之母
一段话落,让听得人久久无语。
月桥以为一朝飞上枝头本应该厚积薄发、储蓄实力而已,哪知这鸢姨娘不过是才被宠了几日就开始昏头了。
一个二等丫头哪怕真有过错也轮不到她一个姨娘发号施令吧?
且,当日在莺歌院时,那鸢儿进退有度,惯会装模作样,如今才堪堪过了多久,怎会如此嚣张跋扈,不知树大招风?
她眼尾抖动了两下,眸子向下,看着脚边凄惨的丫头,漫不经心的说道:“那鸢姨娘此举却是有过错,但宁府二等丫头何其多,为何她又会独独针对你,而非她人?”
“这……”丫头被问得一怔。
在月桥不断的打量下,那丫头连额边都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仓皇着支支吾吾:“因为……因为,因为奴婢曾对鸢姨娘出言不逊,所以……”
月桥恍然,接了口:“所以她现在报复你了?”
丫头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有着惊慌、后怕、绝望,头轻轻点了点,两行泪珠不自觉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写满了悔恨。
鸢姨娘在还是二等丫头时其姿容已是出色,平日里做的活计又轻松,丫头们都是人精,见此还有何不明白的,对她就更是嫉妒了,只是想着鸢姨娘往后的身份便忍了下来,假模假样的与她称姐道妹起来。
直到鸢姨娘被莺歌院给撵了出来,丫头们这才舒了口气。别看她们平日里关系很好似的,但每回鸢儿不经意的提起大夫人对她多好,同她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引得旁人越发妒恨,所以在鸢姨娘出了那摊子事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婢子们态度才会一反从前,对她不加掩饰的嘲讽。
这丫头也是其中之一,且还是那嘲讽人中说话比较狠毒的,在鸢儿放弃了宁衡勾搭上了大老爷,成了鸢姨娘时,丫头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跪着往前两步,双手扯着月桥的衣角,凄楚的道:“少夫人,奴婢求求你了,若是少夫人不救奴婢,奴婢只有死路一条了,其他那些说了鸢姨娘坏话的婢子,如今各个都被她报复了,终于,终于轮到奴婢了。”
衣摆下的坠力让月桥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见下摆处被那两只带着血污泥土的手给印上了很大一坨,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立于那繁华之中,幽幽叹了口气儿:“你们先生嫉妒在前,又讥讽人在后,本夫人原本是不会理你这种犯口舌的奴婢。”
话落,那丫头一下失魂落魄起来。
随即,月桥的话却让她双眼一下亮了起来:“但稍稍给个惩处便罢了,何苦要人的命,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犯的错改了,往后不再犯也便罢了。”
而紧随其后跟着那丫头而来的两个仆妇却脸色大变,顾不得冒犯,上前便道:“少夫人不可,这奴婢偷了鸢姨娘的金银,这才被奴婢两个给捉拿的,如此这般咱们两个回去也不好交差不是?”
“是啊少夫人,这丫头是鸢姨娘的人,若是带不回去人,鸢姨娘那儿也不好交代啊?”
这两人口口声声鸢姨娘长、鸢姨娘短的,却让一边的秦姑脸色大变,怒目呵斥:“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敢驳少夫人的面儿,一个姨娘罢了,莫非还能翻天不成,她便是再如何得宠,左右不过是一个妾字,记清楚你们的身份!”
两个仆妇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却嘴角蠕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自打她们跟着鸢姨娘开始,这宁府上上下下谁人见了她们不是轻言细语,便是各房夫人、小姐们也知道鸢姨娘的风头,知道她在宁公心里的地位,都卖两分好,给个薄面,像少夫人这般丝毫不留情面的这还是头一遭。
不过就是个泥腿子出身,若不是好运被小侯爷给强抢入府,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旮角里眼巴巴的望着呢,神气什么啊?
敢怒不敢言的她们在心里暗自骂着,殊不知却被人尽收眼底。
月桥微微抬了抬头,头顶的光浅浅打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她的声音也跟着飘忽得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姑姑何必同两个粗使仆妇计较,能被挑到姨娘屋里还是做个粗使仆妇,一把年纪了定然也是不知礼的,本夫人便不计较你们这次的言行冒失,往后让鸢姨娘好生教导教导院子里下人的规矩,退下吧。”
两个仆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秦姑和绿芽的一声厉喝“还不快滚”时,落荒而逃。
被这一茬搅和了兴致,月桥也没心思继续在这里躲个清净,抬腿便往外走,秦姑和绿芽忙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招呼着那丫头快些跟上。
廊上,秦姑在月桥身后低声说道:“少夫人,老奴觉得此事你不应该插手才是。”
鸢姨娘的大名秦姑也是听说过的,听说她一朝成了大老爷的心头宠便与那兰姨娘对上,最终大老爷偏袒新宠,让兰姨娘丢了面儿,这不如今大房风向都转了,多的是人巴结鸢姨娘去了。
何况,虽说一个姨娘不足为惧,但她总归成了大老爷的妾室,而少夫人又是大老爷的儿媳,这身份上去管着,却又越俎代庖的意思,何不如交与大夫人去管束,岂不是名正言顺?
如此一来,少夫人也可摆脱插手大房事物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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