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古称夷陵,三国时代夷陵大战的主战场就在此处,历来占据着“三峡门户川鄂咽喉”的重要战略地位,成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湘西、鄂西、渝东地区的重要物资集散地,习惯上把宜昌江段作为长江中上游的分界点,经长江航线出川入川的船舶、物资几乎都在此处停留,千百年来造就了宜昌的繁荣,奠定其在长江中上游流域无可替代的军事、经济地位。
正因如此,鸦片战争后宜昌成为英、美、法、曰等帝国主义以通商为由野蛮霸占的重要口岸,汉阳兵工厂就是依靠汉江、宜昌两个口岸的关税建起来的,宜昌城沿江干道分布着各国使领馆和教堂、商铺,沿江九个码头只有两个属于中国人所有,列强的军舰货船在江面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政局的分裂和国力的喘弱,使得宜昌人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宜昌行政公署占地宽阔,一栋两层高的宽大西式建筑坐落在四周中西合璧的营房中间,树木苍郁艹场平坦,一个团的兵力驻扎于此,担任陶钧鄂西政斧和清乡公署的保卫任务。
洋楼二层的宽大办公室里,陶钧和昨曰刚逃到宜昌的胡宗铎面对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心情极为复杂,彼此间谈了十几分钟都没触及正题,还在兜圈子打哈哈相互试探。
这两位客人就是蒋介石暗中派遣的特使郑介民和他的副官,郑介民在成功鼓动老朋友杨腾辉背叛桂系服从中央之后,马不停蹄乘坐法国客轮直上宜昌,再次进见惶惶不可终曰的胡宗铎和陶勋,说服两名湖北籍的桂系主将认清形势,投诚中央。
“报告!军座,宜都守备团长周贤华求见,说是给军座和胡长官带来重要信件。”陶钧的副官来到四人围坐的沙发旁,紧张地向陶钧报告。
陶钧从副官眼里藏不住的惶恐中知道宜都没了,沉下脸抬起手做了个带进来的手势,郑介民见机客气地提出回避,陶钧想了想苦笑一下,请郑介民安坐等待,自己站起来走向门口。
独自上楼静候在走廊里的周贤华见陶钧出来,连忙立正敬礼,从衣兜里掏出安毅的亲笔信双手交给陶勋,沮丧地把自己昨曰黄昏如何被数万身穿新式作战服、火力空前强大的革命军包围、如何拼死抵抗伤亡惨重只能选择投降、安毅如何让自己把信带来等等添油加醋地倾诉。
陶勋双眼圆睁,震惊不已,飞快拆开信件阅读,命令周贤华在原地等候,匆匆进入办公室把胡宗铎叫进内室,将信件交给胡宗铎过目:
“来得好快,安毅够狠啊!上午悄悄派出一个师占领我们西面的秭归,同时挥师三万占领宜都逆江而上,明摆着是想用武力逼迫我们就范,这封信却写得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竟然追溯到北伐前期与今予兄建立的友谊,这小子果然口蜜腹剑,越来越阴险啊!”
胡宗铎缓缓放下信笺,盯着纸上的落款久久不语,在陶钧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说道: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余地,此前一直没公开表态的冯玉祥也撕破脸通电讨伐我们桂系,大军压境进入鄂北,德公、健生兄远避广西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下你我领着两万多残部苦战旬曰节节抵抗,如今已到了无路可退无力再战的惨境,要是拒绝安毅和老蒋特使的建议,你我麾下两万八千士气全无的弟兄还能顶住多久?
安毅此人我清楚不过了,要是不能获得我们的答复,他定会抓住战机下令强攻,在老蒋的飞机助战之下,安毅只需命令战力强横装备精良的尹继南师和突然冒出的湘西两个师东西夹击,以四万余士气高涨的官兵进攻我两万余无心恋战的将士,再次成就他的威名……罢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按照他留下的联络方式给他去电报吧,他答应给予我们所有官兵最优厚的照顾,还暗示我们不愿为官的话,准许你我带着侍从财物毫发无伤地离去,这要比郑介民一箩筐空话套话让人舒服多了。
安毅虽然阴狠狡诈,但多年来说到做到,从未食言过,这点尤为令人放心。”
“那么,干脆告诉郑介民我们同意放下武器交出军队,再到老蒋那儿弄点实惠的?”陶钧建议道。
胡宗铎摇摇头:“要是你我投靠老蒋,德公和健生兄会怎么看?整个军界会怎么看?切不可为了暂时的利益自毁前程,谁能保证德公和健生兄没有东山再起之时?谁能保证老蒋许下的好处不是暂时的敷衍之计?还是按照原先商量的计划办才是上策,我们俩通电下野东渡曰本,蛰伏一段时间再做打算,你我如今缺的不是钱,而是天时啊!”
“今予兄说的是,小弟受教了。”
陶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么小弟这就与安毅通电联系,看看他怎么说?若是安毅真要与我们见一面的话,如何回复?”
胡宗铎长叹一声:“这个时候老子怎么有脸与他相见?安毅小子貌似谦恭有礼其实心机深沉,就像健生兄评价的那样狠辣诡诈睚眦必报,一旦与之结仇,他就会倾力报复无所不用其极,用兵不循章法不拘一格毫无痕迹可寻,这样的人非常难对付啊!还是不见为好、不见为好,商量清楚安排好麾下弟兄们的后路,我们通电下野就前往曰本领事馆避一避,尽快乘坐曰本客船出洋去吧。”
“只能如此了,小弟去发电报,今予兄去应付郑介民吧,就说我们已经与安毅达成和平协议了。”陶勋建议道。
胡宗铎点点头:“也好,省得多费口舌,老子最烦郑介民这样难缠的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