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淡淡道:“《爱丽丝梦游仙境》。”
萧棠秋顿了一下:“又是爱丽丝……”
沈渊把书放回了书柜,然后转身朝唐绵绵走了过去。
唐绵绵艰难地推动着一个巨大的木制衣柜,在衣柜后,果然露出了一个画框的一角。
萧棠秋连忙上前去帮唐绵绵,然而合他们二人之力,居然也推不动那个衣柜。
“……这衣柜怎么这么重!难道藏了尸体吗?”萧棠秋一边推一边纳闷道。
“呸呸呸!你不要乱立g!”唐绵绵连忙瞪了萧棠秋一眼。
风衣男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然后便对上了沈渊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向前一步帮那两个弱鸡宅男推柜子。
柜子终于被推开了,露出了后面的画。
这是一幅古典油画,画中有一个英俊健壮的裸男和一个人头兽身的少女,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纠缠,既像情侣,又像仇人,整幅画充满了神秘诡谲的气息,令人恍惚而迷离。
“这什么?”唐绵绵目瞪口呆,“人兽y?这有一点重口啊!我有点接受不了!”
萧棠秋:“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就很兴奋。”
唐绵绵嘿嘿一笑:“我这叫欣赏艺术!对了,你知道这画儿的名字么?”
萧棠秋顿了一下:“……这是《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
“《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
唐绵绵虽然没见过这幅画,但却听说过这个故事,他瞬间恍然大悟:“是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吗?”
“对,古希腊三大悲剧之一,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萧棠秋看了沈渊一眼,沈渊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织,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是一个杀父娶母的故事。”
“杀父娶母?”风衣男挑了挑眉,他原本一脸不感兴趣,但一听到这四个字,他似乎忽然来了兴趣。
萧棠秋点了点头:“故事来自希腊神话传说,俄狄浦斯出生之后,他的父亲从预言中得知他长大后会杀父娶母,为了阻止这个命运就放逐了俄狄浦斯,后来俄狄浦斯长大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意外杀了他的父亲,还战胜了人面狮身的女妖斯芬克斯,于是被人民拥戴为王并娶了前王后——也就是他的母亲为妻。”
“哦?有点意思,”风衣男把玩着手术刀,一脸兴趣盎然,“想要阻止命运的发生,结果反而一手促进了这个命运?”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萧棠秋笑了笑,“后来人们用俄狄浦斯情结来形容恋母情结,与之相对的是厄拉克特拉情结,即恋父情结。”
“你倒是知道得挺多啊,”风衣男挑了挑眉,“你是学心理学的?”
萧棠秋摇了摇头:“我没上过什么学,只是比较喜欢看电影……然后就知道了。”孟星河出了车祸后,他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唯一的爱好只剩下看电影和玩游戏。
“有点意思,”风衣男忽然扭头看向了沈渊,笑嘻嘻地说,“忽然觉得你邀请入队的菜鸟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沈渊淡淡地看了风衣男一眼,风衣男立刻耸了耸肩:“好吧,继续找线索!既然莱普诺贝特不让我们上阁楼,那这地方一定藏了什么重要线索,总不可能只有这幅画吧?”
沈渊凝视着那幅画,忽然开口:“画的后面好像有东西。”
“画后面?”萧棠秋顿了一下,忽然有些小激动,“难道是什么暗道密室吗?”作为一个恐怖游戏爱好者,他自然免不了有暗道密室情结。
“一定是密室!”唐绵绵也瞬间兴奋了起来,连忙上前去挪动画框,萧棠秋也凑过去帮忙。
这幅画很大,画框也相当沉重,两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画框挪开了,然而画框之后没有什么密室,只有一堵墙。
就在两人有些失望的时候,萧棠秋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这堵墙的颜色好像和旁边的颜色不一样……”
他上手敲了敲,又惊喜道:“这堵墙后面是空的!”
“真的是密室?”唐绵绵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听不到什么声音,不过这堵墙好像确实和别处的墙体不一样,我们找个什么东西砸开它?”
“砸墙的动静那么大,万一让其他人听到怎么办?”萧棠秋微微皱眉,“应该找找有没有机关或者进入密室的暗道。”
“机关?对!这种密室一定有机关!”唐绵绵双眼一亮,“应该是花瓶之类的装饰物吧?我们快找找!”
然而他们在阁楼里找了一圈,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边角料木料,什么疑似机关的东西都没有找到,于是萧棠秋又盯上了那幅画:“……难道关键还是这幅画?会不会是我们刚才挪动画框的方式不对?如果我们用正确的方式挪动画框,画后面的密室就会自动打开?”
唐绵绵双眼一亮:“好像有点道理,那我们要不要再把画挂回去?”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冷淡的妹子忽然睁开眼睛,冷冷道:“不用了,我刚才看过了,这个密室没有任何密道和进出口,是个完全封死的全封闭空间。”
“看?你怎么看的?”唐绵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她冷冷地看了唐绵绵一眼:“这是我的能力,不需要告诉你。”
唐绵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只是个临时队伍而已,队友们对他们两人的信任度还很低,于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萧棠秋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全封闭空间?那我们要进去就只能暴力突破了?”
风衣男笑眯眯地说:“当然有其他方法……不过要看老大的意思,老大你说呢?”
沈渊凝视着那堵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风衣男笑嘻嘻地掏出手术刀,转身在那堵墙上划拉了起来。
萧棠秋眼睁睁地看着风衣男用手术刀在那堵墙上划出了一扇门的痕迹,下一秒,那堵墙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扇能容一人通过的门!
萧棠秋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办到的?”
风衣男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笑嘻嘻地说:“个人能力,保密。”
“……”
萧棠秋虽然好奇得挠心挠肺,但听到这话也只能默默把问题咽回肚子里,队友好感度太低伤不起啊。
那堵墙后面是一个漆黑的空间,无光无亮,幽深黑暗,一眼看过去,仿佛漆黑不见底的沈渊,令人心底发憷。
“进去吧。”
沈渊抛下这句话后,便率先朝着墙后的空间走了过去,萧棠秋和唐绵绵对视了一眼,带着恐惧而又兴奋的心情跟了上去。
萧棠秋刚刚穿过墙上的“门”,便闻到了一股奇怪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的空气显然被封闭了太久,无法流动故而气味古怪,简直令人窒息。
“咳咳!”唐绵绵也被这浑浊的空气呛得连连咳嗽,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鼻子,“这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萧棠秋捏着鼻子打起了手电筒,这堵墙后的空间并不大,狭小而又凌乱,中央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子,那似乎是个工作台,因为上面摆着许多工具,各种各样的剪刀和针线,还有用剩下的木料布料,以及几个做到一半的半成品木偶。
工作台后面的地板上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偶,有的只完成了一半,有的却是已经做完了的完成品,木偶大小不一,有巴掌大小的布娃娃,也有半人高的木偶娃娃,甚至还有一人高的大型娃娃。
唐绵绵看得啧啧称奇:“看来莱普诺贝特还真是个手办控,这么多娃娃木偶,老大叔也有少女心啊!”
这些娃娃有的手工粗糙,有的却相当精致,尤其是角落处躺着的几个一人高的木质木偶,乍一看五官栩栩如生宛若真人,然而不等他产生什么猥琐的联想,却忽然脸色大变:“卧槽!那个木偶动了!”
“哪里?”萧棠秋立刻顺着唐绵绵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角落处看到了一个诡异的木偶——
那个木偶缓缓地从木偶堆中爬了出来,它的长发又长又乱,像杂草一样披散下来,身上的衣裙也破烂不堪,就像被人丢弃已久的破布娃娃。
但它的五官却栩栩如生,极其像真人,简直逼真得吓人,在手电筒的照明中,它手脚并用地缓缓往前爬行,冷冷地看着闯进密室的几个异乡来客,眼中流露出森冷的幽怨和恨意。
木偶爬行的动作十分扭曲,手脚并用,乍一看十分诡异。
“卧槽槽槽槽!贞子吗!”唐绵绵吓得几乎变形,拉着萧棠秋就要跑。
萧棠秋本来也下意识就想转身跑,但一想到还有沈渊在,他又硬生生忍住了恐惧,重新站定了身子,一把拽住了唐绵绵,打算看看沈渊他们打算怎么做。
比起萧棠秋和唐绵绵这两个菜鸟,沈渊一行人则要淡定得多,之前是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沈渊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他看着那个扭曲爬行的木偶,淡淡道:“那不是木偶。”
不是木偶?
萧棠秋顿时愣了一下,他立刻扭过头去盯着那坨不明物体仔细打量了起来,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个“木偶”的不同之处——没有关节缝,只有一块完整光滑的皮肤!
“那是个人?”大惊之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阁楼密室显然被封闭很久了,而且也没有别的密道出入口,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封死了的密室活下去?就算是恐怖故事,也要讲究基本法!
就在萧棠秋瞎走神的时候,那个——姑且称之为怪物吧——已经朝他们爬了过来,显然要朝他们发动攻击了,下一刻,风衣男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黄符,啪一声贴在了手术刀上,随后他将手术刀朝怪物的脸上投掷了过去。
这个画面相当的违和,风衣男一身白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浑身上下充满了精英的气息,就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来都很正常,但偏偏他掏出了一张黄符!
萧棠秋目瞪口呆地看着风衣男这一系列操作,然后急急忙忙朝那怪物看去——那把手术刀正中怪物额头中央,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怪物完全没有被正中额头的手术刀影响,继续朝他们扑来,那手术刀完全没有给怪物造成任何伤口,就连一滴血都没有流,而那枚黄符似乎也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它牢牢地贴在怪物额头上,怪物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就有点尴尬了……
然而风衣男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他扶了扶眼镜,扭头对沈渊说:“看来也不是鬼。”
不是木偶,也不是鬼,那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萧棠秋正想吐槽,却发现那怪物居然第一个朝他冲了过来,事实证明,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欺软怕硬,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往旁边一躲,谁知道那怪物就像锁定了他一样,明明旁边还有很多人,却偏偏只盯着他一个,很快又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狼狈地躲闪了几下,在发现那怪物虽然外表诡异可怖,行动却不算太迅速时,正要松一口气,下一秒,那怪物居然放大招了!
怪物忽然站着不动了,它用怨恨的眼神看着萧棠秋,而就在此时,它那一头漆黑的长头发突然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它的头发张牙舞爪地狂乱舞动,然后变成了一群漆黑的鸟!
它冷笑了一声,下一秒,那群漆黑的鸟就朝着萧棠秋扑了过去,鸟类尖尖的鸟喙和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寒光,它们狠狠地朝萧棠秋啄去,萧棠秋不得不拼命挥动手中的手电筒驱赶群鸟,然而那群鸟却一点也不像现实世界中的鸟,非但一点也不怕人,甚至在遭到攻击时也不逃离,反而越战越勇,似乎不把萧棠秋啄死不罢休。
“秋秋!我来救你!”
唐绵绵狠狠一咬牙,猛地抄起工作台上的大剪刀就冲进了包围圈中,他疯狂地甩动着胳膊抡着那把大剪刀,几乎把剪刀抡成了大风车。
然而那群鸟就算被剪刀伤到了,也依然凶性不减不肯离去,甚至越来越凶猛,很快,萧棠秋和唐绵绵身上就多了好几道血口子,衣服也被撕出了几道大口子。
眼看群鸟的攻势越来越凶残,萧棠秋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虽然一只鸟战斗力低,肯定干不过人类,但这么多鸟一起发动群攻,迟早会把他和唐绵绵干翻在地,他们必须得反击了!
擒贼先擒王!豁出去了!
下定决心后,他一边用手护住脸,一边挥舞着手电筒朝怪物扑了过去,也许是出其不意,他居然真的一下子把怪物扑倒在地。
然而当萧棠秋把怪物扑倒的一瞬,他也瞬间被更为汹涌的群鸟包围了,那群黑色的鸟密密麻麻地围在他身体四周,简直就像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一样,群鸟锋利的鸟喙在他身上疯狂啄食着,他忍受着浑身上下剧痛,死死地掐住了怪物的脖子——
虽然他知道这样也许徒劳无功,但情急之下他也只能这么做了,群鸟啄得越狠,他就掐得越用力……
掐着掐着,他忽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这怪物分明不是活人,但他手底下死死掐着的那块肌肤却是温热的,这是活人特有的温度,而且怪物似乎也有呼吸!
就在萧棠秋大为震惊的时候,被他死死掐着脖子的怪物忽然发出了一阵刺耳难听的尖叫,同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他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什么东西,在怪物的剧烈挣扎下,那东西就这么被他拽了下来。
“啊啊啊啊!”怪物瞬间发出了一阵更为刺耳的尖叫,萧棠秋下意识捂上耳朵闭上眼睛。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怪物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萧棠秋呆呆地看着怪物消失的地方,又转过头去看群鸟,果不其然,那群黑色的鸟也消失不见了,它们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一丝痕迹,连半根羽毛都没有。
唐绵绵还在闭着眼睛疯狂抡着剪刀,萧棠秋连忙阻止了他:“快停下!不见了!那些鸟都不见了!”
唐绵绵出于惯性又挥了好几下剪刀,才停了下来,呆呆地睁开眼睛:“啊?不见了?”
“它们都不见了!”萧棠秋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轻松笑容,却在余光瞥到一旁的沈渊等人后,又收敛了起来。
刚才他和唐绵绵陷入苦战,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来帮他们,尽管他理智上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在现实世界里遇到这种事都不一定会有人帮忙,更何况是这种危机四伏的恐怖游戏世界,没有人有义务帮他,也没有人有义务救他……尽管他很清楚这一点,但感情上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比起萧棠秋,唐绵绵显然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一脸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刚才差点以为我们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萧棠秋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因为沈渊一行人没有出手相救才失落,因为他和唐绵绵一样,他们都很清楚他们还算不上沈渊一行人的队友,还不值得他们出手相救,其实他无法释怀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但他又凭什么不能释怀呢?
沈渊只是和孟星河长得像而已,他又不是孟星河,如果是孟星河见死不救,他可以耿耿于怀可以无法释怀,但沈渊又不是孟星河……
他不是孟星河。
萧棠秋又一遍在心里这样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