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寂静的地下室中,杂乱的琴声如铁片和碎石摩擦,依旧在不断地回荡。转折尖锐的旋律中带着说不出的压抑和绝望,令人毛骨悚然。
大量的三全音段落在杂乱的弹奏中不断地涌现,就像是无数人的低声哀鸣。那种琴声驱赶走了所有的暖意和阳光,宛如寒冷的黑夜一般。
在琴声中所描述的漆黑的寒夜中,无数阴郁和狂躁的感情宛如黑云一般笼罩在天空之上,将整个世界化作永恒的漆黑。
狂躁的琴声每一次跳跃,都像是愤怒的雷鸣在天地之间闪现。
不知不觉中,叶清玄开始弹奏印刻在自己记忆中的乐谱。
只不过这一次,是纯粹的发泄。
不再去管什么章法,不再去理会什么音符,也不去想感应和控制以太,将一切顾忌全部都抛开。
叶清玄只是愤怒又专注地倾斜着心中的狂躁。
黑暗里,只有尖锐的琴声响起。
连日以来淤积在他心魂中的无奈、困惑、茫然、愤怒,都淋漓尽致地宣泄在这孤独的琴声中。
像是疯子在跳舞,绝望地打砸着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带来了一系列破碎的声音。砸碎了宁静、砸碎了理智,砸碎了一切拘束。
《黑色星期五》中所蕴含的焦躁和压抑在这不成章法的乱弹中被演绎到了极致。他从来未曾如此地理解过这一首曲子中所包含的愤怒和……无奈。
从无可奈何的困境中诞生出了困惑,困惑产生了不安,不安里狂躁在酝酿,愤怒随之萌芽,紧接着是歇斯底里的狂暴。
可就当演奏飙升至最高潮时,尖锐的声音骤然降低了。
那种断续的、愤怒的、令人发狂的声音变得细弱起来,像是徘徊在耳边的低沉呢喃。
就像是虚无的琴声中有什么东西在酝酿,所以抽干了其中所有的力量,连人的心智都想要拉扯进其中。
明明没有专注地去操控,可是叶清玄却身不由己地沉浸在弹奏里。
他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弹奏这首曲子,还是这首曲子在引诱着他,引诱着他的理智更加地深入这旋律之中。
就像是剥掉了一层一层地外壳,掀开了一层层地伪装,他的心神渐渐地沉入这宛如呢喃的旋律中,全神贯注地体会着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小节中所蕴含的意味。
他开始思索。
这种尖锐又破碎的黑暗旋律,究竟是想要描绘出什么样的东西?
是愤怒么?是狂躁么?是抑郁?是恐惧?是苦求不得的怨念?是孑然一身的孤独?亦或者生无所恋的绝望?
不是,都不是。
有那一瞬间,一道电光从他的心中横过,贯穿了所有的谜团和困惑,撕碎了一切得疑问和茫然。
刹那间的闪耀,便照亮了‘真实。’
叶青玄得动作猛然一窒,错愕地睁开眼睛:“是愧疚?”
没错,是愧疚。
那是时不我待的‘痛苦’,是竭尽全力赌上一切地想要去挽救什么,最后却徒劳无功的‘绝望’。是辜负了挚爱亲情的‘身不由己’
是错过了之后便再也找不到机会去弥补的‘无能为力’,是无能为力的‘愧疚’。
愧疚,愧疚,愧疚,愧疚……
黑暗的乐章中,每一个音符的跳跃,每一个音程地变化中都写满了宛如泣血的愧疚。
那一瞬间,旋律中所酝酿的‘精魂’终于从平淡的音符中显露。骤然之间,旋律疯狂地变化起来。
就像是死水忽然掀起波澜,一具无相无识的躯壳中骤然有意志碰撞地光辉亮起。那是这一首黑暗乐章的生命,旋律之中所酝酿的‘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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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外,离去的夏尔抱着一大堆水果去而复返,忧心忡忡地在门外徘徊。
师弟这次出门不知道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的画风都变了,每天关在地下室里翻书,让人担心。
为了安抚他,夏尔特地又从变化学院后院里又扒拉了一大堆水果回来,打算先填饱这个家伙的胃,在和他聊聊有关心理辅导的问题。可是当他下定决心,推开门的时候,动作却忽然停滞住了。
如泣如诉地黑暗旋律从门后地空间中流出来,徘徊在他的耳边,宛如活过来了一样,化作了怨灵在轻声歌唱,歌唱着令人心碎得乐章。
他僵硬在原地,水果咕噜咕噜落在了地上,可夏尔却顾不上心疼,眼珠子反而越瞪越大,几乎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
灵性共鸣?开玩笑了吧?
夏尔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货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发泄一样砸个琴,就进入了多少乐师可遇不可求地状态,和乐章中的‘灵性’产生了共鸣?
从一个毫无基础的学徒近乎一步登天地掌握了乐章的精髓。而且还是这么阴暗偏激,充满绝望的黑暗乐章?
他的表情抽搐起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不敢打断叶青玄这种难以言喻地顿悟状态。
他蹑手蹑脚地捡起地上的水果,回到客厅里,呆滞地咀嚼着香蕉,魂不守舍。
在角落里,帮老费刷毛的女孩儿回头,看到他的样子,就迷惑起来:“夏尔你怎么了?好像女朋友被拐卖了一样……”
“没什么……”
夏尔麻木地嘟哝,许久之后打了个自己两个耳光,确定不是又在做梦之后,忍不住拍着大腿感叹:
“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