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清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的床铺上,浑身的空虚和疲乏好像都消失无踪了。嘴里还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应该是萝拉给自己灌了恢复药剂。不知道是长青之药也好,还是血晶,但明显,是价格不菲的好货。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就连下水道里带来的恶臭都散了许多,只是不知道为何,手臂有些酸麻……这是吃了药的副作用?
他揉了揉脸,爬了起来,感觉到睡意昏沉。
当他看到床头字条的时候,便瞬间清醒了,遍体生寒:
——亲爱的小叶子,热洗澡水在浴室,饭在桌子上,我在藏书室。你是先洗澡呢?还是先吃饭呢?还是先赶快给我滚过来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短短几句话,前半部分看起来柔情无限,挑逗非常。但萝拉下笔的时候每笔里好像都带着无限的阴沉和烦躁,血红的字体刺痛了人的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挑逗,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就是改天上门杀你全家的丧门贴啊!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
萝拉担忧了自己一夜,自己似乎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过……怪不得她怨念深沉。
不要招惹女人,尤其是不要招惹萝拉这种分分钟就能玩死人的女人。整个阿瓦隆足足有四年的血泪史证明了这一点,叶清玄也被她坑到欲仙欲死。
想到这一点,他不敢在耽搁,连滚带爬从床上爬起来,冲击浴室里去,很快冲干净身上的味道之后连滚带爬的冲出来,然后抓了几个面包塞进嘴里,冲向了藏书室。
……
半个小时之后。
寂静的藏书室中,孤灯黯淡。
叶清玄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好像是小学生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带着腼腆地笑容,不言不语。
萝拉面沉如水,听完叶清玄的讲述之后,端起红茶来浅浅地抿了一口。瓷器碰撞,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细碎声音。
在他们的中间,桌子上,放着一顶款式老旧的礼帽,静静地散发着古老的气息。所谓的‘古老气息’,就是说看上去很厉害,但不论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没什么卵用。
“也就是说,你昨天晚上浪了一夜,险死还生,就带回来这么一个东西?”
“对。”
“议院的那群家伙究竟拿走了什么?”
“不知道。”
“皇家研究院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
“那个开膛手究竟是什么来路?”
“没头绪。”
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漫长沉默之后,萝拉终于收回视线,叶清玄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到汗流浃背。确实,仔细想一想,自己忙活了一夜,除了带回来一个破帽子之外,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收获嘛。
恩,给议院添堵是另外一件事,但进了阿瓦隆之影什么土特产啊没带回来,就拿了一个破帽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你看议院他们为了抢这个跟疯狗似的,说不定是什么神器呢……”
“世界上神器都在教团那里挂着号呢,数来数去不超过十六件,哪里会凭空多出一件来?”萝拉斜眼看着他:“难道你会觉得你进了阿瓦隆之影,就捡了一个跟石中剑同级的东西回来?”
“咳咳,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嘛。”
叶清玄拿起那一顶帽子翻看着:“你看,这个好歹是个炼金装备,不如你来鉴定一下?”
“……我的伪装身份是古代学者没错,但不是炼金术师。”萝拉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戴上看看?”
“有道理!”
“喂!不要找死!”
叶清玄竟然开始认真地考虑了起来,虽然这么做作死的可能性很大,但费这么大功夫拿了顶帽子回来,不戴一戴,岂不是亏得荒?
在反复检查过上面没有什么邪门的陷阱和控制乐章之后,叶清玄深吸了一口气,将帽子戴在了头顶。
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萝拉认真地看着他,准备稍有异状就直接出手将帽子毁掉,可叶清玄却一脸茫然地,扭了扭脖子,扶了一下礼帽,换了好几个姿势。
什么状况都没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萝拉慎重地问。
“感觉还挺舒服的,大小正合适!”叶清玄咧嘴一笑,还挺开心:“这里有没有镜子给我照一照?”
“……”萝拉有种弄死他的冲动了。
叶清玄装作浑然无事的样子,沉默地侧耳倾听。
他听见了歌声。
那个男孩儿稚嫩的嗓音又一次从他的耳边响起,如同死去的魂灵在轻声歌唱:
“皇帝和帮凶掳走了女皇,将她囚禁在梦中。我们拥有了力量和海洋,我们该流浪向何方……钟声已经从墓地中响起,你是否听到那阴森曲调?响应我们的呼唤,血债将得到报偿……”
那歌声隐约的响起,又像是幻觉一样,消散无踪。
毫无疑问,这个东西和阿瓦隆之影绝对有什么联系,只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还有那一首令人不寒而栗的歌声,究竟预示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
那歌声唱过一遍之后就消失了,不论叶清玄如何等待,它都再也没有出现——就像是缠绕在礼帽上的诅咒离去了,腐朽气息飞快地消散,灰尘抖落,皱褶的表面恢复光滑。
它变回了原本端庄雅致的摸样。
在礼帽的内侧,黯淡沉寂的乐章再一次亮起,等待唤醒。
“看样子,这才是它的真正形态。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就臭美了一下。我觉得它应该很欣赏我装逼的样子才对。”
叶清玄恬不知耻地夸赞自己,可眼睛上挑动的时候,却看到了帽檐内层有什么东西,伸手抚摸,只感觉到一行微微凸起的文字。太长的时间过去了,银线的材质已经发黑,难以辨别。
凭着触感,叶清玄下意识念出了那一行文字:
“人力有穷,汝当谨守界限。”
这是初代三王所订立下来的乐师誓约之一,每一个乐师都应当遵守。只是为何会如此珍而重之地印刻在这里。除非……
他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了:除非,这是它的启动密语。
把一个来路非常见鬼的炼金装备戴在头上就算了,而且还一步小心念出了它的启动密语……这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足以列入《乐师的一百种愚蠢死法》的前十。
他下意识的想要把帽子摘下来,可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