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嘈杂的午后。
卡昂港,一艘铁轮停驻在港口,港口人来人往。
午后的炽热阳光从天上照下来,窗边的人嫌它刺眼,将窗帘拉上了,也挡住了舱外的喧嚣和窥探。
昏暗的舱内套房中,那个年轻人回头,看向桌子对面那个苍老男人。
老人从袖中抽出一封被拆开的信,放在桌子上,向着年轻人缓缓地推了过去。
年轻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起眼睛:
“博诺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院长的意思。”
博诺大师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声音沙哑:“将它收回去,柯尔特,学院可以既往不咎。”
柯尔特低头,看着信封,伸手摩挲着它,便忍不住笑了。
他将信重新推回去,声音冷淡:“我在信里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大师,我并非学派的良才,也无力负担学院的重望,所以,我选择退出。学院何必再勉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柯尔特?”
博诺大师的眼神阴沉起来:“数百年以来,学院从未曾出现过这样的先例。你一日继承了守密人学派的乐理,发下了誓约,那么终生都是守密人学派的一份子,退出唯一途径,就是死亡。”
“你还年轻,并不了解其中的代价,学院愿意原谅你,只要你将这一封信收回去。我们便既往不咎。”
他的语气森冷,连空气都变得刺骨起来,可柯尔特依旧不动,只是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嘲弄。
“原谅?这个词真好啊。”
他笑着摇头:“我在默默无闻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一旦我出了名之后,整个世界仿佛就慈悲起来了,处处充满柔情和爱。
可惜,这一份体恤来的太晚!”
他弹指,将信弹回了博诺大师的怀中,冷淡地说道:“请回吧,博诺大师,我不会再回守密人学派去了。或者……”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就变得意味深长:
“你可以选择强行将我带回去?”
博诺大师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发毛的寒意。沉默中,他的手指轻抬,可又停滞在空中,寂静里,空空荡荡的舱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在两侧的套房中,隐隐有剑刃鸣动的细微声响。
许久,他抬起的手指缓缓放下了,冷眼看着柯尔特,眼中的怒意被强行按下,变作了阴沉:“柯尔特你以为你能够平安的走到圣城去?”
柯尔特笑了:“难道你们敢动我?”
自从奥斯维辛一战结束之后,柯尔特以英雄的形象名传天下,不惜牺牲自身拯救诸多乐师,和当机立断抓紧战机重创了堕落圣徒帕格尼尼等诸多事迹更是令他的形象上更添一层光辉。
尤其是作为阻挡天灾篡夺人类领土的英雄,也是圣城试炼中展露惊人能力的乐师,圣城还将授予他‘皇帝’的乐章,他通往权杖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俨然已经是一位未来的圣徒。
尤其他还加入了信理部,备受信赖,甚至还没有履行正式的仪式,就被授予了教皇厅机要秘书的职位,前途远大。
这种情况下,哪怕守密人学派、甚至是岩铁学院想要对他做什么,都要在三考量圣城的态度。
否则,柯尔特现在面临的就不是博诺大师的言语,而是守密人学派豢养的刺客‘缄默者’的刀剑了。
柯尔特比谁都清楚,守密人学派,拿自己没办法!
“我们动你?”
博诺大师看着他嘴角的傲慢笑意,缓缓摇头:“柯尔特,你的心里不是比谁都清楚想要动你的是什么人么?
否则你何必隐匿行踪,扮作一个贵族,藏在这一艘装满移民船里前往圣城?就连守密人学派都需要动用灯塔才能找到你。
这么隐秘的行踪,你究竟在躲着谁?”
柯尔特没有回答,只是毫无兴趣地挥了挥手,近乎不逊的请一位大师离开。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么就没什么好废话的了。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吧,柯尔特。”
博诺大师并未在动怒,只是冷淡地起身,转身离去。
只是,在推门而出的瞬间,他似是无意,扫了柯尔特身后一眼,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他冷笑,关门。
灰衣的大师就像是一名年迈的旅者,撑着手杖走上加班,和那些搬运补给和食水的水手们擦肩而过。穿过了那些躺在加班上晒太阳的移民和兜售货物的商贩,走下船去,融入了港口的集市中。
很快,在他的背后,铁轮长鸣,驶离了港口。
博诺凝视着铁轮远去,白须之下,嘴角轻动。
“你都听到了?海森堡,真是你的好学生啊。”
千里之外,静室之中,海森堡睁开眼睛,他一直以灯塔观测着博诺大师,自然也目睹了柯尔特所说的一切。
他沉默地吸着烟斗,许久之后,漠然感叹:“是我的失误,没有想到狗崽子的骨头里还有狼的血啊。
我小看他了。”
“必须要进行清理了。”
博诺大师冷然道:“灯塔的隐秘乐理是守密人学派的核心,绝不能遗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