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捧着夏尔的面孔,眼神变得狂热起来:“夏尔,她成功了,她创造了你!和那些‘容器’不同,你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神圣之血的化身!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么?你的与众不同,你生来就应该高踞与众生之上,你的本质决定了你和凡人之间的差别。
在重新遇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她真的诞下了神的孩子!《圣典》中说的是真的,夏尔,你将代替神明行走在大地上,为万物重新评定价值。
你来到地上,是要让地上动刀兵,要再一次震动天地沧海和旱地,你必然会震动万国!万国的珍宝都会因你而来,成就你那殿堂的荣耀!”
夏尔呆滞地看着他,看着他狂热的眼神,眼神一片茫然。
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一个拙劣的,不知所谓的笑话。
不知所谓到,就连笑,都笑不出来。
“骗子……”
夏尔哽咽着,奋进所有力气挣脱了盖乌斯的手:
“——你们都是骗子!”
他抱着剧痛地头颅,痛苦呢喃:“母亲她……我还记得,她笑起来很好看。她最后死的时候,是笑着的啊!”
没错,那个女人,是微笑着的。
“看到了我,就笑得那么温柔……她是个好人,我记得,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杀掉我……”
她不是那样的怪物,绝对不是!
“这些我都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夏尔痛苦地流着泪,用尽所有力气向着盖乌斯咆哮:“明明她最后的时候说过的……她说她很幸福啊!!!”
盖乌斯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嘶吼抓狂,奋力踢打着自己,不闪不必,任由他像是发疯一样的摇晃着自己。
直到许久之后,夏尔再也没有了力气。
他跪在地上,像是没有骨头的可怜虫,涕泪河流,向着盖乌斯磕头求饶。
“饶了我吧,先生。”
他跪下来,拽着盖乌斯的裤腿,一遍遍地呢喃:“请你放过我和老师吧,就算是让我给你舔鞋子都可以。我只是想要赚点钱让老师过的好一点而已。
明明我宁愿我连乐师都做不好啊,先生,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不是什么神的孩子,我只一条废柴和咸鱼而已。。”
“夏尔,你为何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
盖乌斯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又怜悯:“《命运》就是那一把钥匙啊,它已经唤醒你的本质,你已和过去截然不同。
凡人无从抉择自己的命运,但你可以创造一个不同的未来。
那是超凡的伟力,通向大源的基石。
它选择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
新的时代会到来,我们都是车轮前面的尘土,一切都会因你而改变,这是注定的变革,我无从阻挡,谁都不行。”
于是,夏尔不再说话了。
只是一点一点的冰冷下去,像是被夺走了所有的热度。
许久,他抬起了苍白的面孔,眼瞳宛如死灰,只是哀求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像是祈求着救赎:
“康斯坦丁先生,刚才你说的话……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盖乌斯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许久之后,他缓缓点头:“对,你的母亲只是一个无辜的被拿来当做试验品的哑女,刚才我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他背对着夏尔,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一丝希冀的光从夏尔的眼中亮起了,他爬起来,忐忑地问:“她生前,过的还好么?”
盖乌斯沉默许久,摇头:“并不好。”
他闷声说:“她是一个渔民的女儿,家里穷困潦倒。她牺牲了自己,换了一笔钱,治好了哥哥的病。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一直都是。为了你,她牺牲了最后的所有。”
“一定是这样!”
夏尔拽着他的袖子:“老师也是被迫的么?”
“没错,是我拿过去的事情威胁他,逼他协助我的。”
“原来如此。”
夏尔笑了,明明流着泪,却满心欢悦,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他感激地抱着盖乌斯,激动地问:
“那……我还能够回到我的家里去么?”
他满怀期待:“就像是过去那样,大家都幸福地在一起。我还可以和叶子插科打诨,给老师添麻烦,带着白汐去捣乱,晚上跟着老费去吓唬小孩儿……先生,一定是可以这样的吧?你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
盖乌斯难过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先生?”
夏尔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流着泪,抓着他的肩膀:“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抱歉,夏尔,我办不到。”
盖乌斯摇头:“你应该拥有一切,但唯独这个,再无可能。”
这是最后的判决。
夏尔便不再流泪了,也不再笑。
就像是终于恍然大悟,就像是终于明白了等待着自己的未来。
他绝望地低下头,就像是失去灵魂一样。
盖乌斯伸手,用自己的手帕为夏尔拭去眼泪和鼻涕,将他的面孔重新擦干净。
在黯淡火光的映照之下,他仿佛已经重获新生了。
那呆滞的面目优美地像是神创造的一样,完美无缺,哪怕宛如行尸走肉。
轰!
又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仿佛整个秘境都在震荡,即将崩溃,裂隙从上墙壁上蔓延开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跟我走吧,夏尔,和我一起。”
盖乌斯伸出手,眼神肃穆,就像是在面对着伟大的神圣,因此才谦卑而郑重地祈请:
“你是神圣之血中所孕育的孩子,和那些冒牌教皇不同,你是命中应该真正继承神圣之釜的人。
你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他凝视着夏尔的面孔,声音沙哑:“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到这里,拿回你所应得的一切!总有一天,你能够夺回你失去的生活!”
夏尔沉默地凝视着他。
许久,许久,直到那一双空洞的眼瞳中重新亮起了火焰。宛如雷霆和地火的碰撞,迸发出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他看着盖乌斯那一只手掌,伸出手,握紧。
就像是握紧了最后的救赎。
充满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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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荡越发的剧烈了,宛如地动天摇。
秘境的最深处,炼狱的最底层。
狼笛提起手中的风灯。
风灯照亮了极密的档案库,落满尘埃的档案库中一片死寂,寥落地仿佛鬼魅都无从栖身。
狼笛行走在黑暗里,遵照指示,打开了暗门,凝视着封存在其中的档案。
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之后,就连档案都老化了。分门别类摆放在一处的档案散发着一股经年的纸张味道,早已经泛黄。
曾经试验品的记录都摆放在这里,无人问津,沉睡在无人问津的地方。
狼笛口中默念着数字,抽出了其中最里层的那一份。
在确认上面的数字无误之后,他了然地点头,将风灯的火焰凑近。
火苗攀爬上档案,将它吞没了。
狼笛松开手,任由它落在地上,火焰向着四周蔓延,就像是不知饱足的怪物,慢慢地将整个档案库都卷入自己的腹中。
于是,过去的一切所残存下的最后痕迹,也都随着火焰一起,彻底的消失了。
狼笛转身离去。
在蔓延的大火中,在灰烬里,那些残存的墨迹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在火中狂舞。在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中,夹在纸页里的照片飘飞了出来。
那个已然死去的女人飞舞在火中,像是最后的蝴蝶。
那些被埋葬的故事,就这样的悄然逝去。
再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