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东对此见怪不怪,只是颔首,淡然地建议:“那就再重头捋一遍呗,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您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拯救安格鲁啊。”
叶清玄回答,可史东依旧再看着他,问:“还有呢?”
叶清玄忍不住苦笑:“拯救安格鲁的同时,拯救麦克斯韦。”
史东依旧冷淡,像是一个老糊涂,天塌不惊,只是挠着下巴,许久,淡淡地评价道:“这样会很难啊。”
“我当然知道。”叶清玄问:“你有什么建议么?”
“我?”
史东沉思着,挠着自己的钢铁头骨,感慨:“按照我往年的经验,如果不知道如何打倒敌人的话,那就先肃清内部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嗯?”叶清玄一愣。
史东重复了一遍:“肃清内部啊,我是说……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这就是宗教裁判所一贯的风格啊。”
史东理所当然地回答:“反正没什么事情可做,那就先肃清内部好了。攘外必先安内,必要的清洗和净化是一个组织能够长久立足的根本。在任何时候,都需要保证组织的纯洁。
至少,先要搞明白,谁不纯洁。”
“搞明白之后呢?”
史东摊手,“当然是列入‘储备柴火’的名单啊。妖魔死后还有利用价值,但异端这种麻烦东西,只能当柴火而已。
幸好,死的活的都可以烧。
为什么大审判长阁下你在这一方面就这么迟钝呢?我以为你会很擅长这一套呢。”
“……”
叶清玄无言以对,“史东,你能说点有用的么?”
“我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相当露骨了吧?”
史东看着他,眼神认真:“你知道我在提醒你什么,对不对?
如果你想要拯救这个国家,就不应该管那么多,也不要因为无足轻重的事情束手束脚。
这个世上,别人总是靠不住的,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得自己亲自动手啊,阁下。
只要您点头,明天火刑架就可以竖立在皇后大道上。
那些这几天开着秘密小会议、企图对您指手画脚,想要分隔权利、空手套白狼的政客,还有那些自以为高贵但对这个国家没有丝毫卵用的贵族腐蛆寄生虫们,便会排着长队,一个又一个的走上去,干净无污染的变成一堆煤灰。
从此,您便再无束缚,可以一展身手……难道你还能对这群货色抱有什么期待吗?”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叶清玄抽着烟斗,吐出郁闷的烟雾,闷声问:“难道在你看来,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么?”
“信任?真是奢侈的名词。”
史东嗤笑,“阁下,就连宗教裁判所都有无法抵御的诱惑呢,更何况其他人呢?我并不讨厌那群贵族,也理解他们的愚蠢作为,毕竟权利阶级的天性便是如此。
他们之中或许还有不少人称得上善良,但本身的出身和位置便决定了他们的立场。这些无聊的事情只要您愿意花心思想一想,总能明白。
拿出魔鬼的派头来吧,大审判者阁下。
您觉得谁不会背叛你呢?”
叶清玄沉思许久,试探性的问:
“麦克斯韦?”
史东摇头:“他爱你,我看得出来,但他还有更爱的。”
“兰斯洛特?”
史东再摇头:“他也爱你,但是……你懂的。”
“好吧,那梅菲斯特呢?”
史东冷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教士靠得住,母猪也上树。您真的相信他会对自己在忏悔室里听到的东西守口如瓶么?”
叶清玄叹息,摇头。
漫长的沉默。
叶清玄忽然眼神一亮:“我大概想到一个了。”
“哦?”史东抬起眉头。
“在阿瓦隆,我最信任的、不会背叛我的、而且还能帮上忙……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可惜,它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找不到它。”
“等等……您是说‘它’?”
“嗯,‘它’。”
“……”
史东沉默,许久之后,闷声叹息:“从某种的程度上来说,或许这种信任还真能经得起考验……”
对叶清玄的不上道,他有些无奈。
史东不再多费口舌,反正在他看来,现实情况如此,局势会逼迫叶清玄做出抉择,无非是或早或晚而已。
于是,他起身告辞,回去睡觉了。
留着叶清玄一个人靠在长椅上抽着烟斗,无奈地看着头顶的阴沉夜空,搜肠刮肚,思索着办法。
“真麻烦啊。”
他揉着额头叹息。
然后,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在枯枝败叶中,有什么东西迈着四爪,轻巧地走来,金色的毛发已经沾满了泥点污渍,许久未曾梳理,已经打结纠缠成一团。
可是它的眼神依旧睥睨,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轻轻松松地跳上长椅,坐在叶清玄的旁边,撇着他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便从鼻孔里不屑地喷了口气。
紧接着,晃动身体,娴熟地将泥点全都甩在叶清玄的衣服上。
“嘿呀,老费!”
叶清玄终于清醒过来,从椅子上跳起,狂喜,大笑,拥抱着阿瓦隆里他最信任的人:“真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