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
阿瓦隆,中城区繁华地段,公寓区,晨起上班的行人洗漱来往,面包店已经开门了,支开了遮阳棚和桌椅,挂出套餐咖啡半价的牌子。
一辆马车悄然停在了六层公寓的门口。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在楼梯上下,搬下一箱箱行李,放进挂斗中。
他们的动作整齐,可是制服上却没有标志,也不像是经过训练那样魁梧,身材消瘦,提着沉重的行李却不费力,有人看过去,他们就会像是感觉到视线一样看过来,打量着周围的人,眼神冷漠。
马车里,名为理查的男人挑开了窗帘,看着五楼的一个窗户。
“我们的宾客已经收拾完了么?”
马车外的助手摇头:“还差最后一点,那位阁下拒绝了我们帮忙,看来怨气不小。”
“一样的。”
理查淡淡地说:“苦读五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却被下达通告,必须两天内准备好行李,礼送出境,不论是谁都会不爽。而且这种事情,怪谁都没办法,还能怨谁?”
助手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低头看着怀表的时间。
“别看了,等着吧。”
理查靠回了马车的座位上:“总要留点告别的时间给人家。”
-
五楼,房间里已经空空荡荡。
虽然是阿瓦隆中城区最好的公寓之一,但室内的状况依旧俭朴,没有什么大件的家具。甚至将行李收空之后,只剩下几把椅子,一张床。
还有一副巨大的画架。
架子上未完成的画作还盖着湿布,角落里不少已经完成的肖像画,可惜,皇家猎犬们搬运的时候有些粗暴,不少画作已经倒在了地上,沾上了尘埃。
而它们曾经的创作者已经没心思在管他们了。
“塞勒,这些不带么?”
说话的是住在隔壁的女孩儿,和他一样在阿瓦隆求学,同学四年,她过来帮忙搬家。
“算了吧,带不走,留在这儿吧。”
消瘦的年轻人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血,收回视线:“有机会的话,我再回来收拾它们吧。”
塞勒提起了最后的行李箱,起身看着身旁的女孩儿,勉强地笑了笑。
“要走了?”
“嗯。”塞勒点头,想要说点什么,但什么都没说。
“可惜,还差一年你就读完了。”
女孩儿复杂的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拥抱了一下他,“我就不送你了。”
“嗯。”
塞勒点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向着门口走去,可走到门口之后,又折返了回来,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副包好的画,递给她:“这个,送给你。”
那是一副肖像画,和她一摸一样。
“一直想给你的。”
塞勒惋惜地笑了笑,“再不给,就没有机会了。”
说完之后,他提起了箱子,走了,像是逃一样。
只留下女孩儿怔怔的站在房间里,看着空空荡荡的一切。
直到马车开动起来,塞勒才听见身后的呼喊声,他从马车的窗户里钻出头,看到五楼的窗口上,那个女孩儿向着她喊着什么。
可是塞勒听不清楚。
马车没有停下,在车夫的鞭挞之下,渐行渐远,直到拐过皇后大道,再也看不清她在哪里。她被这个城市淹没了。
塞勒失落的回到车厢里,瘫倒在椅子上,眼眶有些发红。
“抱歉。”
理查将一张手帕递给他,“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于你很残忍,但希望你能明白,你回阿斯加德去,对所有人都好。”
塞勒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
“如果你真的想她,战争结束之后回这里来吧。”理查收回了被无视的手帕,淡淡地说:“相比离别,等待总是美好的,不是吗?”
沉默过后,塞勒抬起头,深呼吸,摇头。
“不,我大概不会回来了。”
“那真是遗憾。”
理查淡淡地说:“如果战争结束的话,我是欢迎您这样的人来阿瓦隆的,不论是旅行也好,求学也好。
阿瓦隆是个好地方,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它有的时候会闹别扭,让外来的人很难喜欢,但到最后,我相信外来的人在这里都会有自己的归处。”
塞勒摇头,神情复杂。
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阿斯加德人,不魁梧,也不粗豪,面目清秀,和他的父亲和几个哥哥截然不同。
软弱又沉默。
看上去连个老鼠都杀不死。
在阿瓦隆几年,没有人知道他是火河氏族的族长的儿子,他也从没有跟人讲过自己的家乡。
“回到阿斯加德之后,你会上战场么?”理查问。
“只有父亲的继承者才有上战场的资格,轮不到我。早在我离开阿斯加德的时候,就已经被放弃了。”
塞勒冷淡地说:“在阿斯加德,荣耀的死亡从不眷顾我这样的软弱者。”
“能活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理查摇头:“不论胜利和失败,战争总是残酷的。我也希望他它不要到来,但如今看来,这只能是奢望。”
塞勒没有说话了。